第七十九章

    “成功了……成功了哈哈哈哈哈哈！”

    人鱼笑得很癫狂，甚至笑得前俯后仰，他倒在地上用手支撑着一点一点往前爬去，“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他用力捂住了嘴巴，但还是压抑不住他的笑声，他实在太开心了，在这长达永恒的生命中，这第一次感受到的喜悦几乎要让他承受不住地抽搐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阿比斯特，随后又忍受不住地笑了起来，他马上就可以解脱了，他终于不用待在那可怕的海底了，他可以成为一个人类，开开心心地活在陆地上，他会拥有双腿，拥有人的手，拥有人的耳朵，拥有人的牙齿，拥有人的心脏。他一想到以后的生活，又放声大笑了起来，他付出了一切，太好了，终于达成了，太好了。

    人鱼低下头看着被他自己狠狠划开的胸膛，他终于甩开这颗心脏了，他不会再有恶心的鳞片和滑腻的鱼尾，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他，等他睡醒之后他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了，那种生活一定很棒，太好了。

    人鱼怀着对未来美好的展望，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解脱了。

    传说因不周山大战，天空塌陷，女娲造五色石补天，而最后一颗五色石落入了海洋之中，女娲无法前往海洋，又怕五色石遭受其他大神觊觎，便造半人半鱼，并让水神取一块五色石最中心的一块碎片作为半人半鱼的心脏，给予他永恒的生命，人类的聪慧，而缺少了一块的五色石，正好将其力量压抑住了。女娲让半人半鱼进入海中守护五色石，并在人类再次遇到灾害时，用五色石的力量去守护人类，这是他被创造出来的使命，不可避免的使命。

    守护五色石的日子总是无聊孤寂的，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无尽的孤寂。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五色石产生了自己的意识，这让人鱼感到惊奇，他开始与五色石对话，他知道了五色石拥有的强大的力量，也知道了该如何利用这份力量去达成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告诉五色石自己想变成人类，五色石说：让某个人类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一切，随后和他交换心脏，就可以变成人类。人鱼很快就明白这其实是一种等价交换，他的心脏是五色石的碎片，当他和人类交换心脏的时候，对方就会变成人鱼，而他则变成了人类。

    人鱼自然不会为人类着想，于是他开始寻找能为他付出一切的人类，但这样的人类一个都没有，后来他发现将五色石的碎片刺入人类的某个部位，随后将那个部位吃下去他就能获得人类的这一部分，但化形并不完全，而且维持时间也只有两年。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人类。

    阿比斯特抽搐一下，惊醒了过来，他的身体很冷，像是已有许久没有血液流动过他的肉体一样，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没有了知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随即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随着五感的恢复逐渐从脚底蔓延上腿根，他忍不住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甚至本能地用手去抠抓自己的大腿。疼痛久久没有消散，反而越发严重，到后来不仅是他的双腿，他的手、手臂、脖子、耳朵，连牙齿都在疼，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深处狠狠顶出来一样，疼得他快要窒息。

    双腿缓缓并拢在了一起，随后阿比斯特发现自己的双腿正在渐渐融为一体，他吓坏了，想用手掰开自己的双腿，然而手臂上的疼痛却让他失了力，紧接着他的小臂外侧蓦地破开一个极大的伤口，褐色的血猛地倾泻而出，阿比斯特惊慌失措，嘴巴翕动着却只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呻吟。

    他的两条手臂上长出了鱼类才有的臂鳍，像是两只沾满血污，丑陋狰狞的翅膀，时而收紧时而张开，他狠狠摁着那两只臂鳍，似要把它们收进去一样，然而臂鳍十分尖利，直接划破了他的双手。紧接着，他的手也开始产生了变化，圆润的指甲一片片掉落，随后长出了长而尖的指甲，他惊恐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变成一个怪物，黏合在一起的双腿开始生出鱼类才有的鳞片，脆弱的肌肤被鳞片顶破，褐色的血泊泊地往外流着，很快就淌满了他的下半身。

    脖颈两侧蓦地裂开数道裂痕，氧气钻入裂痕之中，给予脆弱的伤口莫大的疼痛，阿比斯特捂住脖子开始剧烈地咳嗽，他倒在地上如同一个可怕的怪物，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发出嘶哑凄厉的尖叫，他咳出大量的污血，将深绿的杂草染上恶心的血红。

    “我不会……放、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啊啊啊——”

    小岛再一次恢复到一片死寂，只剩海浪翻滚的声音与风的呼啸声，夜开始变得寒冷了起来。

    阿比斯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习惯了自己半人半鱼的身体，但他仍旧控制不了自己的鱼尾，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地上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向前爬动着。爬到丛林深处的时候，他看到了前方有一个物体躺在地上，阿比斯特裂开嘴放肆地笑了起来，随后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爬到那个生物的旁边，那是一个人类婴儿，被包裹在一个柔软透明的肉囊之中，即便他变成了婴儿，阿比斯特也认得出对方身上的气味，他抬手就要用指甲刺破肉囊取出那个婴儿，然而那看似柔软的肉囊竟怎么样都无法刺破，反而吸收了手上的血迹，肉囊稍稍泛红，随即又恢复成刚才的样子，阿比斯特清晰地看到了肉囊中的婴儿因为吸收了他的血而起伏了一下胸膛。

    阿比斯特低下头颤抖着肩膀笑了起来，神经质的笑声一连串的从他嘴里溢了出来，随后他猛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深紫色的血倏地流了出来，他将血滴在肉囊上，肉囊迅速吸收，里头的婴儿开始呼吸了。

    “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