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欢说,再无下回。
他将暗红色的小巧果实尽数搁在宿欢手中的布片里,再拈起一粒,与她说,“尝尝这个?” 宿欢两手不得空,便低首用唇衔去了少年郎指间朱果,“酸里带些甜。这又是甚么?” “……五味子。”指尖被她唇瓣蹭过,教楚珚之有些愣怔,下意识顺口答着,“亦可入药。” 两人在多年前还算熟识。宿欢常常入宫,不管是来寻太子还是公主,他也是在一旁的。许多年前……年幼时,两人还算亲近。待到他渐渐大了,宿欢名声渐渐坏了,以致于他成了深居简出、恭而有礼的二皇子,宿欢则是那位臭名远扬、惹人唾骂的宿家女。 久不见面,关系自然远了。 祸害。 楚珚之收回手,垂下眼睫,心底又是一声暗骂。 ……祸害! 再去摘过药草,一路上楚珚之都没再与她搭话。生怕又被她甚么举动,引得一霎心软,反倒误事。 可耐不住宿欢与他闲聊。 “殿下觉得如何?”她被少年郎扶着,便毫不见外的将身子压过去,任由他搀住自个儿,“若力竭了便与我说。” 他耐着性子,“无妨。” “这些时日还劳殿下费心。”宿欢语气温和,“待温郎君领人来寻,便再无事了。” 楚珚之觉得率先赶来的定是孟家那厮,却没说出口,只应,“嗯。” “只贺中丞那处不知又要如何了。”不着痕迹的端详着楚珚之的神色,宿欢再添一句,“旁的不提,赈灾一事不敢耽搁。” “待回京后,我自行向父皇请罪。”他面色不改,“父皇一贯疼惜阿姊,届时还需请阿姊为我说说情了。” “陛下仁德圣明,定不会怪罪殿下的。”宿欢宽慰一句后,顺着楚珚之的话,问着自个儿想问的事儿,“若非殿下明判局势,如今怕是不妙。” 是了,昨日若非楚珚之,凭借那些水匪的本事,就算如她所说避得一时,也定然会被追上。因此,唯水路可躲。 人算不如天算,他料准江边必有船只,即便无有亦可凫水逃开。哪曾想温梧竟是不通水性。 宿欢问他,“殿下竟不知温郎君不会水么?” “……以往并未问过。”他这么说着,“是我疏忽了。” 实则不然。 即便问过,就算楚珚之清楚此事,也仍会走水路。利大于弊,有时顾不得太多,弃车保帅便也是必要的了。 这些不便讲与宿欢听,他便依照以往的作风,将错处应下。想来宿欢也该顺势…… “的确是殿下疏忽了。” 她说什么? 楚珚之反应不及。 一霎失言后,他回过神来,语气如常的应,“阿姊莫怪。” 可心底还是不由得闷气。 “惊马、跳船,乃至而今,殿下便不觉得怕么?”宿欢说着,轻叹过一声,“倘若这回我慢了半分,又或有半分迟疑,殿下该当如何?” 话音落下,楚珚之心中咯噔一下。 “殿下而今不似当年。”她言行无状的毛病从未改过,这时便又就势揉乱了楚珚之好不容易打理好的束发。低笑罢了她再啧一声,说,“我已不好再讲殿下什么。” “……阿姊此话何意?”楚珚之也顾不得被冒犯,试探着道,“倒是教我听糊涂了。” 她没多话,也没答楚珚之,只余下四个字儿,“再无下回。” 这般以命相护,再无下回了。还请他往后啊,莫再“疏忽”半点儿。 将命押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