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芙小镇篇】恶龙

    这里是最南边，科堂古征服布兰卡大陆的最后一站。不到二十天，除了偏远的乡镇，上百座主要城市倒戈或是沦陷。

    波特雅什城门处的科堂古守卫穿着黑袍，头戴造型奇特的头盔：盔冠高耸，闪着烁亮的银光，长长的护颊紧贴着脸，护颊上方嵌插着雪白的海鸟羽毛。

    此刻应该在波特雅什的安珂却身处北方。他猜想维缇一定先去了亚特兰蒂，事实上也没错，但他到的时候，老克白鲁已经被救出来，她却不见踪影。

    正无头苍蝇似地乱晃，突然看见行色匆匆的奎恩，忙喊住他，“喂，那个谁，姐姐呢？”

    奎恩没理他，他送族长回了乌挪泊，回到作为中转地的亚特兰蒂，下一秒，空间卷轴带他直接到了一处迎风坡的大殿，两边是宽阔的侧廊，光线透过一扇扇深嵌于侧廊墙上的窗户照进来，而侧廊与大殿之间夹着一排支撑着殿顶的高耸石柱。

    它们由整块的黑色大理石造就，巨大的柱顶雕刻着许多古老的图样；犹在柱顶之上，宽广的高拱顶在暗处泛着黯淡的金光，此刻，两个男人正走在微微闪着白泽的石板上。

    奎恩拦住亚度尼斯，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但凡你有点脑子，也不会想出这么幼稚的主意，现在人呢？”

    “关你什么事，你以为都得像你，只知道干些不痛不痒的玩意？”亚度尼斯的脸色不太好看，却不输口头上的威风。

    “你要是真能都处理得干净利落，那个女巫怎么还活着？”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巴奈特微微皱眉，抬手按住了太阳穴，止住他的话头，“我想你应该不是来吵架的，奎恩。”

    上一世，维缇从无渊之地跳下，奎恩找到了唯一一个能预见后世的女巫，要她占卜出维缇的来世，同时断了她三根手指，警告她不许把消息泄露出去。

    随后，他也跳下无渊之地，血肉和科玛石相融，转世为魔石，供她来世使用。科玛石以灵魂为食，亚度尼斯和巴奈特都以为奎恩彻底死亡了。

    亚度尼斯也找到了这个女巫，撬开她的嘴，当她战战兢兢地说出维缇会是克白鲁的后代后，马上被亚度尼斯灭了口，但她事先留了一手，用邪恶狠毒的黑魔法续命。

    很快，亚度尼斯杀了十三魔柱，炼为十三式魔纹，力竭而死。同时，他和巴奈特立下协约，他转世后，巴奈特恢复他的记忆，他们共用魔纹下一盘棋。

    ＊

    和狄克相处有半个月了，他们暂时在这个小镇安顿下来，他也渐渐能流畅地说些比较长的句子。

    一天，他们在小湖边散步，维缇问他，“那些在落契山的生物似乎都很抵触你，是因为你是死灵法师？”

    他有些低落，解释道，“嗯....但是只有草木会受到我的法力影响，人不会！真的！”

    维缇相信他，其实这是常识，但很多人还是对死灵法师存有偏见，“你手上的鳞片怎么回事，你不是人类，对吗？”

    狄克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低着头说：“我是半龙人。”

    “我的母亲来自北国，她是那里的公主。”

    很久以前，有一条巨龙名为罗曼诺夫，他生来具有龙的本能，他飞来飞去，俘虏公主和财宝。

    尽管他对公主不感兴趣，也不能理解为何要这么做，但这是传统，龙总是要掠走公主的。让他头疼的是，掠来的公主没有什么用，那些做作任性的女人，住着他建造的高塔，还霸占他四处收罗来的奇珍异宝。

    有一天，他突发奇想，飞了十几天，来到神秘的北国，抓走了那里的公主赫勒。

    生长在寒漠气候的公主突然来到湿热的南方，水土不服，又因为高塔表面对魔法输出的壁障，卧病了很久。但她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和其他公主结伙，看到他时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哭哭啼啼。

    她暗地里记录他进出的情况，日复一日地等待着逃出去的机会。

    罗曼诺夫对这个能使用魔法的女人很感兴趣，他灵敏的耳朵经常听到她和窗外的死灵鸟说话，骂他恶龙。

    不久，一个勇者闯入高塔，杀死了巨龙，救出了公主们，同时向赫勒求爱。

    赫勒愿意接受这个勇士，她出了森林，从公主变成一个农妇，和她的丈夫安居在农场里，只要求他保证不对她有任何隐瞒。赫勒是一个死灵法师，这要求她和死灵建立绝对的信任关系，否则会遭到反噬。

    也因此，她希望她和她亲密的人之间没有秘密。

    在狄克久远的印象中，她严谨又风趣，美丽而乐观。

    这个后来娶了赫勒的勇士做事很迷糊，他分不清喂马用的草料和剧毒的马钱子，还经常把赫勒做的面包用来擦鞋。但他们生活得很幸福，两年后，赫勒生下了一个男孩。

    维缇听懂了，“赫勒没有看出来吗？”

    他身上的鳞片很明显，一模就知道。

    “父亲本来就是能使用幻像的龙，他当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一开始，罗曼诺夫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打法时间的玩物，但他渐渐适应作为一个丈夫，享受她的照顾，无法离开这个女人，在道出身份和得过且过之间反复煎熬。

    狄克五岁的时候，勇士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原来他就是恶龙罗曼诺夫。赫勒遁入森林，离开了他们，再没有回来。

    “那她去了哪里，你们没有去找她吗？”

    狄克喃喃道，“没有找到，她应该回去当公主了吧。”

    后来父亲带着他四处游历，龙的寿命很长，半个世纪前，罗曼诺夫死去，倒在布兰卡西方的一片土地上，再没有起来。

    那片土地就是人们口中的“龙骨之墓”——落契山。至此，传说中最后一只龙死去。

    后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

    维缇静默了半响，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世界上真的没有龙了？”

    “有，不过都飞到其他遥远的大陆了。”

    “维缇，我也想俘虏你......我可以俘虏你吗？”

    她有些好笑，伸了个懒腰，“龙就是这样俘虏公主的？再说，我也不是公主。”

    映在湖里的月亮荡碎又重合，她正看得好玩，察觉到狄克的靠近，贴在脸颊上取暖的双手被他拉了过去，包裹在宽厚的掌心里，手背上的鳞片刮到她，有些痒，手心却很柔软。

    他握着她的手暖了片刻，又将她冰凉的手指贴在唇上，专注的眉眼却让她有一种被珍视之感，男人身体的温度很快将她暖化。

    一种暖洋洋的熨帖从指尖攀爬向上，渐渐变成一种轻微的酥麻，她听见他说，“但是我....我对你有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