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无法逃离的偏执

    赵宇变了，这一点蒋浩，苏安，闫睿修都感觉到了。虽说以前也是颓颓的，但总归每天还是该玩玩该笑笑，活得挺自在。现在他整个人就像三魂丢了两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无欲无求的。尤其是不想搭理蒋浩他们，课间给闫睿修送材料也安静的很，没有了往日的活力。闫睿修看着这样的赵宇，也生不起挑逗的心思。他不知道乔阳那件事，只当赵宇遇到什么事一时之间心里转不过弯，过段时间总会好的，也就没有去询问以免起到反作用。

    至于大概猜得到原因的蒋浩和苏安，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蒋浩知道最近赵宇不太想看到自己，就尽量减少碰面的机会，但背地里的关注一点没少。至于苏安，心里却是更加慌乱。

    现在的赵宇就像高考结束时那般，不，应该说更严重。当初赵宇想和他分手时就是这种状态，如今只怕他真得生出了甩开一切，逃避现实的念头，和他渐行渐远。他下周就要回本校了，他不能就放任赵宇这样回去。蒋浩他们一直呆在赵宇的身边，自然不急。但是等到他回校，易地而处，再见面时恐怕已是另一番境况。赵宇是绝对不会主动联系他的，随着时间空间上的拉远，他只会慢慢淡忘自己。特地千里迢迢来到乐州市找赵宇的苏安，绝不能允许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苏安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赵宇，当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内心已经被赵宇牢牢占据。

    从小就作为其他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学就开始担任班长，从记事起就被父母赋予厚望却极少陪伴。成为一个品学优，体育强，口碑好的三好学生已经成为苏安的本能。所有和他同班过的同学，教导过他的老师都认为这就是苏安该有的模样，这就是真实的苏安。

    成为这样的人对于苏安来说，累，也不累。不累是因为他有着帅气的面孔，聪明的脑袋，强健的体魄，优异的家庭条件和浑然天成的演技，热心，阳光，开朗，乐观，积极向上等是所有认识他的人对他不约而同地描述。维持这样一个“高大全，伟光正”的形象，对他来说有如呼吸般简单和轻松。

    累，或许是从未有人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一种有如独孤求败般的寂寞令他心累。他的内心其实一直渴望着，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在这个人的面前毫无负担的卸下枷锁，以真正的苏安活着。其实，苏安想完全割裂开自我和本我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这么多年，外人所认识的那个苏安和他自认为真正的苏安早已融合为一体，两者不过是他对于不同人展现出不用的性格表现。

    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他放肆喜怒哀乐的人。

    高中三年同班，前两年苏安从未注意过赵宇，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没说过几句话。在他的眼里，赵宇就是一个不太爱交际的普通男生，成绩长相皆为中等偏上，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高三一开学，老师将两人安排做同桌，苏安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同平时一样上下课。赵宇即使坐在他的旁边，除非必要也从不主动与他交谈。

    所以，当那天晚上，他被赵宇拦下询问是否可以当他的男朋友时，除了惊讶，苏安还有一点点遇到同类人的兴奋。原来，那个行事低调的普通男生内心里也隐藏着一个别样的自我。

    他有点开心，也有点跃跃欲试。所以他答应了赵宇，从此两人变成了恋人关系。苏安从未考虑过自己是同性恋，因为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不论男女。

    一开始，他也是带着玩乐开玩笑的性质展开攻势，变被动为主动，每次看到赵宇讶异吃瘪的表情，都令他心情愉悦。可是经过慢慢接触，他发现赵宇其实是一个活得很潇洒，随心所欲的人。

    听到平时难见真容的校领导打着官腔开动员大会，可以嗤之以鼻，毫不掩饰自己的讥笑。看到班主任半强制性的要求学生参加比赛投稿，也是满脸冷漠。在抱团玩耍的女生，三五成群的男生中他就显得有些离经叛道，能说得上话的就玩，融不进去的圈子绝不硬融。从不勉强自己去维持什么虚假兄弟情，也不乐衷搞小集体。

    虽然处于学校这个世人眼里最为纯净的环境中，但大部分学生多多少少还是会看人下菜的。例如苏安，他其实很清楚围在他身边的人不见得都喜欢他，有些则是因为其他原因想从他身上获取什么才靠近。

    像赵宇这种直白地宣告自己的目的，在苏安眼里倒是有几分可爱。

    逐渐的，苏安和赵宇在一起时的心情总是会不自觉的放松，会一点点打破自己的完美人设，把不这么伟光正的形象展现出来。而赵宇理所当然的接纳态度也令他很开心。最后，他发现本是抱着玩笑心态的接近变成了真实渴望的亲昵，从而有了雷雨夜黑暗中的初吻，以及后面的一切……

    苏安在临走前，特地选了赵宇独自一人在宿舍的机会道别。赵宇看着眼前的苏安，有些恍惚，这么快就大半年过去了，苏安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回想起对方刚来，自己惊慌失措的模样，有些想笑，都是自己吓自己，还整得这么夸张，赵宇说打起精神说了几句道别的话。

    苏安站在一旁，张开臂膀笑着说：“这么薄情？我都要走了也不来个拥抱吗？”

    赵宇搓着手指，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苏安，这次回去……你就当作是新的开始，把我忘了吧。我，不想继续这种关系了。”

    苏安缓缓放下胳膊，冷冷地说：“是单单不想和我，还是和所有人。等我走了，你敢保证不会再碰蒋浩和闫睿修，不会再招惹其他人吗？”他不甘心，如果仅是因为时间地域的关系，他不甘心。

    “我能。”赵宇一反常态，目光直视苏安，回答得的异常坚定。经过绑架和乔阳这件事，他是真的不想再继续了。如果肉体上的快感所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那这根本就不符合他以享乐为目的的初衷。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安突然笑了，放声大笑。只是畅快的笑声中透着一丝诡异，赵宇的心中有些紧张。

    “哈哈哈……咳咳……”苏安笑到咳起来，“你能……你能……”果然，他最害怕的情况出现了，赵宇不仅仅是想甩开他，而是想抛下所有人。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真得要和赵宇成为陌路人了。

    电光火石之间，苏安猛然拿起旁边桌子上的剪刀抵在脖子上，眼里尽是赵宇从未见过的疯狂。对方的动作太快，赵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看清苏安手里的家伙，赵宇简直要疯。

    “苏安，你干嘛！赶紧把剪刀放下来！”

    “赵宇，我说过的，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明明一开始是你先招惹我的，凭什么你可以潇洒地全身而退，这不公平。”

    看到对方手中的剪刀已经在脖子那压出了凹陷的痕迹，赵宇有些崩溃，大声说道：“苏安，有话可以好好说，你赶紧把剪刀松开。”

    苏安自嘲地笑了笑说：“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紧张我。明明我都已经退让到强迫自己和别人分享你，为什么你还是要甩开我。既然活着入不了你的心，那就试试死了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说完，手又施加了几分力。

    “苏安你他妈疯了！”赵宇一把上前夺下剪刀扔得远远的，但是锋利的尖端还是在苏安的脖子上滑出了一道血痕。赵宇赶忙抽出纸巾压在伤口处止血。苏安紧紧拥抱着赵宇，不顾脖子上的伤，疯狂地亲吻啃咬。“赵宇……别扔下我……赵宇……我喜欢你……”连续的细语呢喃和表白，热烈狂热的亲吻，赵宇承受着这一切，又害怕这一切。

    苏安走了，还带走了赵宇的一缕头发，用得就是那把沾染了他的血迹的剪刀。坐在动车上的苏安，打开做工精美的小木盒，里面两缕辫织在一起的头发被一根红绳绑起来，互相缠绕，就像他和赵宇，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他伸出手，轻柔摩挲着编发，小心翼翼的动作如同抚摸名贵的珍宝，嘴角扬起，温柔的眼神中满是爱意。

    发型遭到破坏的赵宇直接趁机去理发店修剪了头发。他家那边有个传统正月里不能剪头，他开学以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如今早已出了正月，但是他一直懒得去剪，头发也确实长的有些遮眼。赵宇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走出理发店，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有精神多了。

    新发型，新面貌。赵宇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陷入之前的负面情绪，总是要朝前看的 。正巧潘毅也正式退伍从老家回来了，彻底安顿在乐州，给赵宇打电话说要带他去野炊，去北山挖春笋玩。

    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只有回老家才有机会去农村的赵宇与大自然贴近的机会少之又少。听到挖春笋，特别感兴趣，再加上从来没玩过的野炊，整个人都特别开心。约定好时间后，就一直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周围的人又发现，之前的赵宇又回来了。而且有什么喜事似的，一天天美滋滋的，像是在期盼着什么。蒋浩和闫睿修自然也发现了，但是都默契地没有挑明，只当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