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李代嘉吃了一惊，什么叫“办法多得是”？

    难道旭真姑姑竟有办法阻挠李秦联姻吗？

    李代嘉的心噗噗乱跳，低声问道：“姑姑，此话怎讲？”

    福吉公主忙拉住旭真公主的袖子，轻声说道：“大姑姑，你看你把皇帝弟弟吓得脸都白了，咱们还是别跟他说了吧！”

    旭真公主嗔怪道：“福儿，你在说什么傻话，咱们要办成这桩大事，怎么少得了皇上帮忙？”

    福吉看看姑姑，又看看弟弟，嗫嚅不语。

    李代嘉急坏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边，一屁股在两位公主对面坐下，急切道：“好姑姑，好姐姐，你们到底在筹谋什么？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今局势艰难，连我这个皇帝都举步维艰，你们可别做傻事啊。”

    福吉公主摇了摇头，说道：“做傻人也总比做罪人强……你们安排这桩婚事根本不问我愿不愿意…”忽然露出怨毒神情，咬牙切齿道：“秦家恶老虎将我哥哥害成残疾，我这辈子没见过那样可怕残酷的人……我不要姓秦的做我的夫君，我不要给秦家养育儿女，我不要做李家的罪人，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说话时眼中含泪，神态倔强至极。

    旭真公主缓缓点头，眼神中满是赞同之意。

    那一日，秦克阵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断了李真尚的右臂，福吉公主当时惊怒得昏了过去，她说秦克阵“可怕残酷”也不算过分。

    李代嘉一时百感交集，沉吟半响，劝道：“姐姐，你心里委屈，我都明白，但秦大将军之所以砍掉咱们哥哥的手臂，都是因为咱们哥哥先逼死了秦老将军……唉，姐姐，你绝对不是李家的罪人。谁说你有罪，谁就是混账。”语气温柔和缓，叫人听来颇觉安慰舒适。

    福吉公主无比动容，握住李代嘉的手，说道：“好弟弟，我就知道，咱们几个兄弟里就数你最善良……所以……所以我才不想连累你啊！”

    李代嘉道：“姐姐，你们到底在筹谋什么？”

    福吉公主神情一顿，低头不语。

    旭真公主眯着眼睛盯着李代嘉，冷冷吐出两个字：“逃婚。”

    李代嘉大吃一惊！

    逃婚？

    福吉姐姐居然打算逃婚？

    李代嘉骇然道：“这怎使得？这未免也太……太异想天开了！”

    福吉公主哀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旭真公主神色凛然，厉声喝道：“怎么是异想天开？你连听都不多听一句，就说我们是异想天开吗？哼，我看是你胆小如鼠才对。我听说你登基之后，秦家老二就没名没分住在禁宫里头伺候你。看来，那秦家老虎已经把你驯服成他手掌心里的乖乖兔宝宝了，是不是？”

    李代嘉脸色一红，低头嗫嚅道：“秦守晏早就不住在宫里了……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旭真公主道：“他不在更好，正方便了我们三人议事。”

    李代嘉只是想想就觉得逃婚不可行，担忧道：“姐姐，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嫁给秦大将军， 那我……我拼了命也要去秦家替你退婚！料想秦大将军自持身份，总不能强娶于你……皇家都已经应下这门亲事，若是你真的逃婚，那等同于狠狠抽了秦克阵一巴掌，叫将军府的颜面往哪儿搁？李秦两家的仇怨越结越深，那该怎么办？”

    福吉公主道：“皇帝弟弟，你自己是正人君子，就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爱惜名声，说话算话，可秦家人不是君子啊！秦克阵已打定主意要迎娶一位李家公主，就算你替我退了婚，他肯定还会向别的公主妹妹提亲，等到那时，你还能退第二次婚、第三次婚吗？我偏偏就要在将军府脸上抽一巴掌，看他们还敢不敢痴心妄想我李氏凤女。”

    李代嘉哑口无言。

    旭真接过话头，解释道：“皇上，逃婚一事可不是异想天开，早就有人替咱们将种种关窍都算计好了。你且听听，看看能不能成事。”

    李代嘉见旭真满面红光，一副胸有成竹、跃跃欲试的模样，心想难道真的有高人指点她们吗？先听一听也没有坏处，便道：“姑姑请说。”

    旭真道：“这法子说来也简单得很。等到大婚那一日，京师全城同庆，禁宫宫门大开。吉时一到，将军府的迎亲队伍会进宫来接新娘子，咱们就找一个人假扮成新娘送上花轿，福儿就可乔装成宫人溜出宫去。”

    李代嘉一愣，迟疑道：“这……”

    旭真续道：“秦家人会把假新娘迎回将军府拜堂成亲。新婚礼节繁复，耗时甚长。等到秦克阵揭开红盖头发现新娘是个假新娘时，福儿早就逃走了。皇上你说，这逃婚计划到底是异想天开，还是轻而易举？”

    李代嘉皱起眉头，说道：“姑姑，我有一句话得问一问你们，并不是要泼冷水，你听了可不要生气。”

    旭真道：“好，但你要是敢说一句胆小怕事的混账话，那我不但要生气，还要狠狠骂你。”

    李代嘉一时汗颜，说道：“这天下已经被秦家人牢牢捏在手掌心里了，纵使福吉姐姐逃到天涯海角，他们都有本事把姐姐抓回将军府成亲。只不过婚期往后拖延几天罢了，结果都是一样的。逃与不逃，有何分别？”

    旭真道：“这个嘛，别人也早就替咱们算计好了。只要福吉逃到一个秦家的老虎爪子伸不到的地方，那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李代嘉奇道：“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是秦家人不敢碰的？”

    旭真微微一笑，望向福吉。

    福吉深呼一口气，清清楚楚吐出三个字：“三清观。”

    李代嘉登时目瞪口呆。

    姐姐竟然要去道观出家？！

    怎么姑姑和姐姐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震撼视听？

    却见福吉公主双颊绯红，飞快说道：“三清观就在京城外，前几年，太后娘娘也去那里修行过一段时间。成亲那一日，我逃出禁宫就马不停蹄奔向三清观。等到秦家人发现不对时，我已经出家做道士了。”

    旭真笑道：“三清观可不就是秦家老虎都不能伸爪子的地方吗？不管秦家人再怎么霸道，也不能强逼出家人还俗成亲。秦克阵要是强娶女道士做老婆，哈，那可真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了。”

    李代嘉愣了半响，回过神来，低声问道：“姑姑，姐姐，这个主意是……是真尚哥哥给你们出的么？”

    旭真坦然说道：“没错。皇上，我老太婆今天就跟你直说了，你父皇和你就是两只大小脓包，唯独仁亲王有本事有骨气，是我李家响当当的大好男儿，怪只怪他时运不济打输了仗……唉，我去王涟府中看过仁亲王好几次。仁亲王稍稍一动脑筋就想出了这个好主意，我佩服他，自然愿意听他指挥。老实说，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帮他办事了。”

    李代嘉愣愣看着旭真，忽然想到那一日他去看望真尚哥哥，还说起过李秦联姻之事。

    那时，李真尚的言语十分消极，只说他能顾得上妻儿已经不易，哪里还顾得上妹妹福吉？

    却原来李真尚已经替妹子安排好了逃婚之策，只是懒得跟李代嘉分说罢了。

    更没想到李真尚身在囚禁之中，还能驱使得了旭真公主这等厉害角色……

    李代嘉稍微想象一下李真尚的心计城府，便觉得不寒而栗……定定心神，又问道：“三清观是否愿意收留姐姐？万一他们惧怕秦家的权势而将姐姐拒之门外……”

    福吉道：“这个不必担心。皇帝弟弟，那年你去到守灵宫为父皇守孝，真尚哥哥便命我们兄弟姐妹都去三清观为父皇拜神祈福。我在观中认了一位师父。那师父性格刚烈耿直，十分看不惯秦家人为非作歹操纵朝政。我已经与师父约好了，等我一进观门，师父就立即为我主持出家。若是事出有异，我实在无法出家做道士，我就马上削发为尼，总之不能让秦克阵占到便宜。”

    说到最后，福吉双手轻轻抚摸一头长发，显然很舍不得剃光头。

    不过，她对秦克阵的恐惧厌憎，远远胜过了对剃光头的不情愿。

    李代嘉点了点头，说道：“依照秦大将军的人品，不管姐姐是做道士还是做尼姑，他肯定都不会再强迫你。既然你们事事都已经打点好了，怎么还要我帮忙呢？”

    旭真道：“你是皇帝，我们要你在成亲那一日下令调走看守西宫门的护卫，只要一柱香的时间，福吉就能逃出禁宫，届时我会备好车马在宫外接应。”

    李代嘉道：“这个不难。西宫门地处偏僻，仍然是御林军负责巡逻护卫。御林军向来听从皇帝号令，我肯定能为你们找出一炷香的空隙。”

    旭真与福吉都露出了微笑。

    李代嘉也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对了，我方才进屋时，你们在争吵什么呢？”

    旭真立即拉下脸来，说道：“咱们这逃婚计划，总归需要有一个人来假扮新娘子，这假新娘的人选可实在麻烦。秦家兄弟都见过福吉，虽然新嫁妇能以红盖头遮住面容，但若体型、步伐、姿态、气度有一点儿不像福吉，难免会被秦家兄弟察觉异样。万一假新娘还没撑到洞房花烛就露了马脚，那咱们的计划可就毁于一旦了。”

    李代嘉恍然大悟，说道：“确实如此，难道姐姐身边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旭真道：“怎么没有？仁亲王都想好了，就让福吉挑选一名贴身侍女去做假新娘，谁知道这小娘死活不同意。”

    李代嘉奇道：“这主意挺好的啊，姐姐为什么不同意？”

    福吉道：“因为……因为秦克阵要是发现咱们欺骗了他，肯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定会一刀杀了假新娘以泄私愤……唉，那些丫头侍候我这么多年，我真舍不得她们为我送命……”

    李代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福吉姐姐不舍得牺牲侍女的性命，这才和旭真姑姑说僵了。

    想来也是讽刺，李真尚千算万算，却万万没算到妹子比他善良得多……

    不过，秦克阵当真会怒杀假新娘吗？

    李代嘉不禁想起秦克阵斩去李真尚手臂时的恐怖模样，心里打了个颤……

    旭真的神情极不耐烦，喝道：“我最恨你这般啰哩啰嗦、婆婆妈妈的模样了！要是你舍不得你的侍女，那我就在我的公主府里找一个机灵丫头好了。”

    福吉垂下头去，语气却很倔强，说道：“姑姑，你府中的侍女也都是良家女子，我不愿别的好姑娘为我送命。”

    旭真道：“你不想拖累良家女子？那好办啊，咱们去刑部大牢找一个罪大恶极的囚犯来做假新娘。就算那人被秦克阵一掌拍死，也无甚可惜。”

    听她二人的语气，仿佛已经认定假新娘一定会在洞房花烛夜命丧秦克阵的怒火之下，绝无生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