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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山門之戰

    

第二十九章 山門之戰



    一山漸稀疏的林木,拂滿深秋涼意。

    凜風翻飛著帳,送著耳語聲聲。

    「聽說孤矢將軍留了個姑娘。你瞧過麼?」兩名小兵行過,交頭接耳。

    「沒。將軍不高興,你可沒聽昨日將軍帳裡那叫聲多悽慘,那姑娘肯定要送前鋒當箭靶去了。」

    「可惜,那姑娘定是個美人兒。」

    「呔,別說了,當心惹事。」小兵縱然好奇,靠進刑心的帳,半句不敢多談論。

    箭靶。無垠坐在帳前,目光冷隨那兩人離去,淡淡沉思。

    「我沒有你這般好聽的名字,家人喚我阿禾。」

    他一次又一次後悔,那天,不該進她那院子。

    遠離刑心那雙眼,心思清明了些。他並不如刑心所希望的,徹頭徹尾換了個人。他也沒忘了什麼。

    「好是好,但,你可別讓我等太久。」她一雙目光羞怯,話聲柔柔,不知怎麼的,還如繩捆在他心上。

    她還等他麼。她是個很能絕境重生的人,眼淚擦擦,夜再沉,有星子;再黑,等日昇。

    那麼,不如忘了他好些。他如今,也只能這麼說服自己。

    「無垠。」刑心的聲音冷不防響在後頭,一人一虎,走了上來。

    銀爻盯著他總一臉兇惡,隨時等著將他撕咬拆分入肚的模樣。

    他抬頭淡掃了眼刑心,應道:「公主。」

    「也只有你,見了我還這般倨傲。」她笑了笑,蹲到他跟前,以一雙藍瞳望著他。

    她也發現,她似乎窄制不了無垠整個元神,有那麼一處地伶的氣息,隱隱撕扯他。但,她不覺得有太大妨礙,找到地伶殺了,這事便也迎刃而解。

    而他那面上,冷靜淡漠,唯命是從。他似乎也曉得,那麼一點理智,改變不了什麼。落在她刑心手裡,再回不了頭。

    「明日出戰,決定你的軍階。殺士封士,殺將,封將。」

    刑心遞給他一對短刃,刀柄相接支處,鑲了顆透藍魔礦,和他在荒山門裡見過的金軒劍頗為相似。握在手中,殺意甚且過之。

    望著那刀,他淡淡點了頭。

    若他這雙拳頭,再不能護著她,至少明日,有機會幫她最後一回。或青川或月盟,能離開那九旒,都好。

    接了辰昕消息,青川兵自南林大舉入了烏爾。

    得知無垠與夏怡禾進了大山,再無下落。莫洹沉著臉,決定親自出戰。

    辰昕實也理虧,和擎鹿幾量,莫洹熟悉山戰,卻不若月盟熟悉大山,便出了洛翎飛與辰光助陣。他與擎鹿則各領一軍,兩方圍剿。

    眾人看著山水圖,擎鹿只道,大山未開發的林地陡峭,不好置兵,金軒短時間內能落營的地方並不多。這陣子狂風掃雨,農戶農田也不存多少人家,如今若能從山道兩側,燃起火勢燒山,斷了金軒腹地,逼出谷來,擺陣圍殺。金軒若不敢出谷,自會往東疆退。

    莫洹聽著擎鹿發落,掃了掃兩個小將,淡淡道:「孤矢和刑心,固執狠戾,擄了將士,也換不了人。逼退金軒,我要殺進大山找人。」

    「火燒林,要入山救人不易。」洛翎飛皺起了眉,並不想為那無垠冒這險。

    「若不想救,我和泠音有餘,別跟來礙事。」莫洹一向話少,持禮溫和,這回,實惹毛了他。

    洛翎飛一揖,低頭道:「翎飛失誤在先,萬死難辭,願聽莫君遣調。」

    莫洹冷別過眼,那萬死難辭,為的還不是莫泠音安危,豈是在意他那故意為之的失誤。只看在他年紀輕輕,還是星寧夕的兒子,權且不與他計較。

    起戰當日,山門旗幟飛揚,與大山谷地的金軒兵陣對峙。

    莫洹自正面迎敵,卻見九旒與刑心大軍前,無垠讓人押著,跪在前頭。

    九旒以無垠相脅,要辰昕與莫洹撤兵。

    「莫君,不能退。」洛翎飛顯得有些擔憂,就怕莫洹為了無垠退戰。

    「自然不能退,退了更救不了他。」莫洹淡淡道著,量了量九旒兵陣,一雙銳眼殺意凜然。他對月盟客氣久了,這小將還以為他莫洹怕這要脅麼?

    莫洹出了大刀,道:「打上去,他們定棄無垠不管,我接應他,打九旒。你護泠音,攻刑心,拆分他們,逼往兩側。」

    「是。」洛翎飛一揖,就是不用莫洹吩咐,他自也會將莫泠音守得牢牢當當。

    莫泠音翻瞪了眼,她才不希罕他幫忙。她這回,豈不是來補救他捅出的婁子。

    鼓角齊鳴,滿山震盪。莫洹大刀揚起,長聲一令下,馬蹄揚奔朝敵軍攻去,滾滾塵沙裡漫天殺聲。

    九旒並不正面與他交鋒,一列列弓兵在山勢高處佈雨似的落箭。

    「只進不退!」莫洹領著兵陣吼道。他們兵力優渥,直逼大山,九旒總要出人。

    他視線直跟著無垠,見他捆著的手臂雖不靈便,亂中幾個躍身空翻,掙脫了壓制他的金軒兵。起腳拐倒了人,找了個替死鬼相掩箭雨。

    這兒子,還真有兩下子。

    大山南北兩側,火石飛天,砲聲隆隆,擎鹿原還幾分憂心林地還濕,卻也順利沿山起了火勢。

    藏身林間的弓兵見了火煙,亂了陣腳。九旒見一向護民的月盟,竟縱火燒山,顯是鐵了心要將他一舉殲滅。殺聲令下,傾勢領了戰兵大舉出谷。

    兩兵如蟻出巢般銳利交鋒,南方海域飄來了雨雲,天際灰暗,霆光閃閃,響著悶雷。

    「無垠!」莫洹盯緊了他直喊,見他正起腳驚險鬥著金軒兵,勉勉強強好似隨時要覆沒。莫洹大刀連騰,勢如破竹的殺到他身側。「上馬!」他大刀斬翻無垠身旁敵兵,一刀挑斷了他背後繩索,傾身要拉他。無垠望了他一眼,伸手交臂翻上他馬背。

    「怡禾。」莫洹扯起韁繩,想問他夏怡禾下落。一柄短刀卻自背後戮穿他胸甲,直刺進心窩。他一震,回身肘擊,翻身落馬。

    無垠跟著躍下,另一刀自上刺下。

    「你。」

    對上無垠那雙冷眼,莫洹無法再想得太多。他只記得從前,他也是這般冷著眼,將平漠刀貫進莫魁胸膛。

    他種下的因,如今收了果。

    驟然失主將,青川兵一慌,亂陣缺了口,金軒兵直攻進來,殺鬥成一片。

    「爹!」莫泠音不遠處驚駭震喊,揚刀擲向那後頭一躍而上,要拖咬莫洹的銀爻虎。她拚死奔了上,打上無垠。無垠不知他那刀,每殺一人,便入魔一分,他揮刀殺向莫泠音,毫不手軟。

    「叛軍殺父,你還是不是人!」莫泠音殺紅了眼,發起狠來還勉強鬥著無垠。但讓她飛刀險削過虎首的銀爻發了怒,盯上她連連撲躍縱上要咬。莫泠音急惶一閃,跌地連滾,銀爻撲了上,前支將她狠踩在地。

    「畜生!」她橫刀勉強撐擋著虎牙。逼人藍瞳,甚是猙獰飢渴,瞠目瞪著她。

    雙臂發軟,眼看要不敵牠巨顎,遒勁的箭羽呼嘯射來。銀爻鬆了爪,跳了開,震怒咆嘯。

    「泠兒!」洛翎飛那吼聲撕心裂肺,自遠處左殺又砍的奔來。

    無垠縱身而上,攔住了他。

    洛翎飛恨極得想殺破他相助莫泠音,奈何他從來也不及無垠,無垠發起魔性,狠戾比從前甚且過之。

    莫泠音眼見洛翎飛有不敵之相,左擋又擋,只想擺脫難纏的銀爻,上前助他。分了心,才打退虎牙回身,一匹快馬殺了近,九旒揚刀,倏然直戮進她後背,抽了出,飛血濺上了青天。

    九旒望了她一眼,該回天的回天,總好過讓銀爻拖去了。

    「泠兒!」洛翎飛目眥盡裂,震怒的狂刀削得無垠退了幾步。他顧不得無垠,直往莫泠音奔去。她讓銀爻咬住了身子,甩晃得似個布娃娃。

    辰光眼觀四方,憂洛翎飛一人擋不了九旒與無垠,飛馬奔了來。無垠雙眼燃焰一擋,身影同刀光翻騰,殺式遞去一波較一波凌厲。

    今日陣裡,無垠並沒有見到夏怡禾,此戰之後,她恐怕再回不了西疆。見到辰光,他那恨意尤甚。要不是他生事滾起了夏家的債,要不是他那日見死不救。

    辰颺困在遠處,只能射來飛箭相助,無垠與辰光兩人相鬥得甚緊,他卻也發不了幾箭。

    雙刀似乎燒出了焰,無垠一躍起殺著交斬,十字劃過辰光胸膛。

    算是替她報了仇吧。黑沉的瞳鬱鬱,冷恨深深,早流不出淚。四方漫騰的殺氣,惶惶哀號,誰死誰生,他是誰,他再也不在乎。

    大山林木烏煙騰騰,讓風勢刮著,火勢愈蔓愈廣。

    駭怒下的洛翎飛,奔馬幾竄,並不鬥九旒,攏起了潰散的青川軍,直殺得金軒兵節節敗退。

    九旒凜量著情勢,無垠雖善破陣之方,與金軒兵默契還薄弱,饒他一人殺得猛烈,自也衝破不了前方同樣怒氣排山倒海,論起指揮兵陣更熟練的洛翎飛,這麼耽擱,再讓擎鹿與辰昕自兩側圍上,不撤回大山,唯恐要讓月盟殺得一敗塗地。

    前險後險,他當機立斷,連聲揚令退兵回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