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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映出他指头伸缩堆叠,时而是会飞的鸟,时而是会叫的田蛙。白公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后头就忍不住伸出手去学了;十指扣来挖去,没个正行,让嘚瑟发笑的李云弄出一个狗头哇呜一下吃进“腹中”。 白公子低头看着被李云双手包裹的十指,瞬间泄去力道,柔柔软软地将手至于李云手掌中。他较李云年长好几岁,身躯也比李云高大健壮,便是一双手都是大李云小一圈。手掌虽大,却粗糙的很,只要认真去观察,便能发现手指上消不去的小疤痕——即便茧再厚实,指缝间依旧清晰可见。 李云手茧也厚,那是长年累月劳作留下的痕迹,抹不去的。两双粗糙的大掌相互厮磨,李云抬眼对上白公子的视线,半是玩笑道:“都瞧不出哪一只是我的。”想想又道:“初来白府的时候,有一回远远在凉亭处见着一个贵公子,我便想这人长得既好看又富贵,真是羡慕啊……”哪晓得原来贵公子有着一双与自己无异的粗糙手掌呢。 白公子听到好看二字就闷闷发笑,接着李云的话说:“我初见笙儿,也是艳羡得很。” 李云顿住,哑了声,猛地缩缩手,让白公子反攥在手心中。 “记得她身穿藕色衣裙,扎了两发髻,右手似乎拿着一根糖人,左手拿着个热包子,就从我跟前走过。”白公子沉吟,过一会继续说:“我又饿又冷,就一直盯着那个热包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着她,她瞧了我一眼,犹豫一下,把包子递过来。我拿了包子张嘴就咽,差些还噎着了。”说着说着便陷入思绪之中,说:“最是记得的,有人唤了一声笙儿,她嘴边的痣还跟着嘴角慢慢笑了……”目光自远而近,停在李云嘴边,那处平白光滑,哪来的黑痣呢。 李云难堪地发笑。 白公子一指伸出,摸索着在李云嘴边一蹭,蹭着蹭着就蹭到李云一行热泪。他抬手摸摸李云的脸,边擦边揉着。李云让他揉得不舒服,泪眼朦胧地睁开眼。 李云边哭边笑说:“……我家中穷苦,年少时没饿着已是稀罕。若有这么个热包子,怎么会塞给你呢,肯定自个先吃了。” 闻言,白公子也笑了。他笑意在眼里,慢慢流转成莫名的高兴。 “年初在庙会,你手里拿着个热包子,好似烫手得不行,左颠颠右颠颠,都舍不得下嘴。” 李云一听,越发糊涂。不过说起年初庙会,他倒是有些记忆。 当时陆有恒领着他出来看热闹,途中买了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给他。他舍不得吃,还在左右为难要塞在哪里才好,便让一小乞丐盯上了。 那小乞丐是个女娃儿,长得又瘦又黑,一双眼饿得发亮,嘴上馋得口水都要流一滩。李云瞧着她两条脏脏的歪辫儿,忽地想起家中同样饿得发馋时能流一滩口水的小妹,苦恼一会就把包子塞给女娃儿了。 白公子似在深思,目光柔和,好像一汪溢着春情的水。 “我一眼就瞧见你了。”他说:“这般好的人儿,我一眼就看到了。” 这世上百般好的人不多,这般好的人也许就一个,怎么能错过。 小郎君 自李云出事,秦大夫来得可频繁。 秦大夫虽然老,但还不至于傻。次日过来复诊,一眼就瞧出李云的不寻常。李云让他看得寒毛直竖,不自禁往被窝里缩了好几下,眼神直飘到对面的白公子身上,生怕自己身上毛病让老大夫瞧出来,又得熬一回“治病”的苦。 秦大夫见他怯生生的模样,捋捋胡子就对身旁杵得像木桩子的白公子说:“人嘛,遭罪一场,归根不好。还是那句,药先吃,慢慢养就是。就是病治了,罗家小姐身子还算爽利?” 白公子看着李云,笑答:“病治好了,他人自然便好。” 秦大夫皱起眉,吁气道:“都是差些当爹的人,该积福德的都上心些,甭整日嘴上占老头子便宜。” 白公子挑眉,应了声好。 两人一语双关来来回回,李云只能糊糊涂涂听着。不过,也就这回两人话里诡异,后来秦大夫循例过来把平安脉,话就天南地北地转,每每李云都让他唬得不行。 有一日秦大夫说起走江湖时巧遇奇人,那人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大侠,肚子挺得像个怀胎八月的妇人。 李云心中一凛,终是明白老大夫这几回侃侃而谈的缘故,便闭上嘴巴,睁着大眼睛看着秦大夫。 秦大夫说得兴起:“起初还以为是个女生男相的妇人,后来那人突然就倒下!我一瞧,不得了,肚子动弹厉害,好似是要生娃儿一般。那时候对方痛得奄奄一息,老头子行医多年,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便褪了她裤子替她接生。结果裤子一脱,瞧了个真见——那人原来是个双儿。” 李云吃惊:“双儿?” 秦大夫继续说:“天下之大,何其不有?物本有万象,人自然也如此。走江湖这么多年,甭说天生三只眼的,便是两个头的都大有人在!心若处之泰然,何用他人三寸口舌丈量?小郎君、是或不是啊?” 李云张张嘴,许久说不上话;抬头看看跟前的白公子,又看看老大夫,才徐徐答一句。 “是。” 人是人非(上) 陆家近来都不得安生。 起先是巷子那头发生命案,一巷子邻里纷纷嚷着晦气。邓赖云听闻凶手就擒,就待过堂伏法了。倒是邻里唏嘘:“那疯婆子也可怜得紧!她相公被庸医治死,婆家怪罪她将她扫地出门。男人没了,娃儿也见不着,娘家嫌晦气不愿让她进家门,也难怪要发疯!现下要了这庸医的命,也算是有仇报仇!” 后来官府公文下发,押了疯婆子游街上刑场。疯婆子一身囚服枷锁,头发和脸容倒打理得干净,游街时一路微微笑,走得急了还有闲情逸致抬手理理盘发。到了刑场,大刀挥下,她大笑一声,命没了。 邓赖云道听途说这么一幕,心里想:这世道,是人逼人疯。 只是她也顾不得可怜他人,陆有恒已经多日不曾回家里来。新婚燕尔的,有家不回,这传出去都成什么样儿了! 李芳知道儿子在闹心,她也气上头,对着陆大爷不好撒,自家儿媳妇总能给点脸色瞧瞧。邓赖云受了气,夜里独守新房也是难受极了,越是想不明白便越觉得委屈。就这么辗转难眠几个夜晚,她还是去了米铺找陆有恒当面问个清楚。 陆有恒让她问得支支吾吾的,最后心一横,把李云的事儿说了出来。 邓赖云愠怒:“你那弟弟我见过,虽是接触不深,凭着以前你说过的事儿,我一直觉得他品性不错。这事都是没影的,你便自个信了七七八八,好似你由头至尾看了个透!” 陆有恒梗着脖子:“若不是、他怎么不否认!我陆家清清白白的,他若回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