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我们不是要实现主角的愿望
慕容拓渊的行李很少，只有几件衣服和一点干粮。他的娘亲把大红绸布摊开，里面放的是他一二岁时候戴的金锁子。说是这样才能保佑他大吉大利、升官发财。 慕容拓渊虽然很怕自己的娘，但也清楚此去一别，就很难再见到生母，他怯生生地接过。我们走出一段距离，就瞥到女孩在附近巷子里悄悄躲着。 “你说谎了。” 系统对我道，我知道故事的结局，慕容拓渊长大以后没能找回金巧莲。金巧莲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只有两个结局。不是被赶出府嫁为村妇，就是被看中当小妾。 金巧莲不知幸与不幸，她在十六岁的时候被慕容凌青看中纳为小妾，却在两年后难产死了，留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 金巧莲的命运不可改变，我看到男孩女孩聚在一起的画面不禁动容。但是，我们并不能改变每个人命运运行的轨道。 到了分别时候，金巧莲给了慕容拓渊一对白玉手镯。 “这是我娘说要给我的未来嫁妆，我偷偷从家里拿过来的。你要在那里混不下去了，就卖了它们，还能充当回来的盘缠。” 说完她便宛然一笑，慕容拓渊用力点了点头，他们互相挥了挥手。 慕容拓渊到了山上，除了每日跟着我学武以外，干的还是些砍柴烧火的活计。这时我又问: “慕容拓渊去游荡江湖正是他 18 岁的时候，我们真要在这里度过那么多时间吗？” 红玉抢先道:“我们可以操纵你们的感官，让你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也就是说，过了八年就跟过了一个月一样。” “这也太便利了？” 我难免惊讶。 系统说:“我们提供给你们迅速适应每个世界的能力，同时降低你们的情感反馈，这也是为了避免滋生大量情感。正常人如果在一个环境下度过漫长岁月，都会被世界的磁场所吸引，逐渐同化成这个世界的居民。这样只会阻碍任务的完成。” 我仔细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大半年。本来作为现代人，我应该忍受不了这里极其匮乏的物资和娱乐活动的，事实上，我一来就适应了。 之前我还没有发现我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原来这些都是系统的辅助。 转眼时间流逝，又到了剧情的重要节点，我站在门外。这两年，慕容拓渊已经长得很结实了。十八岁的他高高束冠，朗目星眉，俨然传承了他娘的美貌，可以迷倒一片江湖女子。 这两年，顾连墨的任务主要是锻炼慕容拓渊。我见他乐在其中，每天的任务就是和他对打。慕容拓渊一开始还被打得哇哇大叫，最近已经能够勉强还手了。 再过不久，慕容拓渊就要在砍柴的时候摔下山洞。等他拼死杀完大蛇，就能得到一本武功秘籍。 而现在的他，在用剑上还略显笨拙，但要杀死一条大蛇并不费力。 那么问题应该就出在慕容拓渊的性格上，我问系统: “慕容拓渊原本就是这种性格吗？” “形容慕容拓渊是沉稳、坚毅、心思深沉的野心家。他从小受尽欺凌，内心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别人对他做的一切他都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眼。” “你确定慕容拓渊是这样子的，而不是什么傻不拉几的二愣子？” 我头疼起来。慕容拓渊被打了一顿，挺着剑就要直直往上冲，最后又被打了回去。慕容拓渊十岁那会可能还比现在聪明。 “你真的没有找错人？” “毕竟是，现实中，慕容拓渊的性格也可能有所偏差。” “有所偏差吗……” 我又看看前方，慕容拓渊傻乎乎地举剑，然后就被掀倒在地。再这样下去他就算得到秘籍，可能也没有太大的进步。 “难道白痴也会传染？” 转眼之间，我看看顾连墨，然后摇了摇头。 几天后，慕容拓渊果真打倒了大蛇，得到了秘籍。至少到现在，剧情都是按着原来走，让我暂时安下心来。 又是扑通一声，一棵巨树轰然倒下，系统说会让我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速果然很有用。又过了六年，为了改善慕容拓渊的性格，我还把他扔到丛林里练了几场荒野求生。虽然他还是一副容易被骗的样子，至少把武力值点满了。 慕容拓渊下了山，庄昌淼的身份就不再有用。顾连墨和我却还要随时观察他，防止产生异变。 我们伪装成过路的旅人，尾随慕容拓渊下了山。慕容拓渊下完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当铺，把一对白玉手镯换成了盘缠。我看着这些，并未说些什么。 书中讲到慕容拓渊睚眦必报，对金巧莲却是一片真情。他回到慕容府，慕容家的产业因为新任家主经营不善，早些年又花钱如粪土，现已破败不堪。 慕容拓渊回去，第一个面对的就是金巧莲的死亡。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为了排解心中郁抑，成天游荡在酒楼和烟花之地，从此成了一个花心浪子。 我沉默良久，当初不让金巧莲走是为了不让剧情改变，金巧莲的死亡是注定的。慕容拓渊换完了盘缠便开始马不停蹄，快到慕容府的时候，系统却焦躁起来。 “遭了，金巧莲居然还活着，这样剧情就不对了！” 系统说完，慕容府的门口便走出一个人，正是一身下人打扮的金巧莲。 “一定不能让慕容拓渊和金巧莲见面！” 系统抬高声音，我的脑子嗡嗡旋转。转瞬之间，金巧莲的东西掉到地上，我和顾连墨眼疾手快，迅速敲晕了她。 金巧莲被我们绑到了其他地方还在昏睡，系统喃喃道: “金巧莲不能活着。” 我沉默半晌:“这就是他们设计的异变？” 金巧莲既然还活着，慕容拓渊一旦和她见了面，就会迅速改变原来的剧情。 我们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顾连墨似乎想到了什么。 “喂喂，我们难道要杀掉这个女的吗？” 我心下沉重。即便为了完成剧情，金巧莲对我们来说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像你上次对顾连墨操作的那样，我们不能抹掉她和慕容拓渊相关的记忆吗？” 我对系统喃喃，说完我便吃惊。我在说什么，这不就是我不愿让系统对我做的事吗？ 如果我们抹掉金巧莲至今为止的记忆，就等于扼杀她的人格，这跟杀死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们不抹掉她的记忆，让她自由行动，慕容拓渊得知金巧莲没有死的事实，就很有可能不照剧情走。也就是说，我们得在里头扮演恶角，要打散的是一对欢喜鸳鸯。 “慕容拓渊这小子，我还挺喜欢他的。” 顾连墨砸砸舌，原本也是男主的他对慕容拓渊有了共情。这个世界围绕男主角而转，男主角却像受人操纵的木偶。 如果不这么做，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像顾连墨的世界一样。我们考虑了整整一天，最终还是决定让金巧莲失去记忆。 我们把她送到郊外的一户人家，利用系统的能力对金巧莲以及那户人家的记忆做了改造。 金巧莲醒来又是一个全新的人格。而慕容拓渊，他在衰败的门槛上坐了整整一个月，最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修正完这个错误后，我们很快看完了整个世界。慕容拓渊的人生没有再出差错，他在参加武林大会的途中大展头角。又卷入了江湖各门派的阴谋诡计当中，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殊死搏斗、正派与反派的种种交锋，最终赢得名利与美人双归。 自此，这个世界便缓缓关上了扉页，失去了观测者，就会成为一个闭环，回到自由的轨道。 回到主神世界，我的印象却还停留在慕容拓渊怅然若失地从慕容府离开的那会。想到我曾经对他说他只要他成为最强者，就可以得到任何想得到的东西，到头来我却欺骗了他。 慕容拓渊按照书上所写成了武林强者，这些真的是他衷心所想的吗？ “一个人成为世界上最强的人，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人在变强的途中还会失去很多东西。 因而，金巧莲可以说是慕容拓渊为了变强付出的代价。 我想了又想，却不能满意这个答案。 “宿主，请记住，我们要维护的是世界的秩序，并不是要实现主角的愿望。” 系统看透了我的所有想法。我沉默良久，又忽然想起来：我喊了那么久系统，但是红玉也是系统，久而久之都不好区分了。 “我之后可以叫你名字吗？” “什、什么？” 系统先是不知所措，接着又咳嗽好几声，最后一本正经道:“宿主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请不要投入多余的感情。多余的情感只会影响正确判断，我们不随意称呼名字也是出自相同的理由。” “哈哈，你的无趣一下子让我安心了。” 我揶揄道，系统虽然没有回应，我却能感受他的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