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苏醒（剧情章；梦里有肉沫）

    卡尔文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炮火连天，但他什么也听不到。他浑身都没有力气，埃蒙德抱着他，于是他把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给了对方。埃蒙德似乎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那感觉并不分明，却让人非常留恋。他依旧动不了，期待着对方能再吻他一下，但是没有。转瞬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面前是十倍于己方的联邦舰队，身旁是疲惫至极的军官和士兵。他不能停下来，必须战斗，必须战斗，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分不清。然而他还有仅存的一丝意识，那么提尔号就还没爆炸，战斗仍在继续，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兰戈星最高医疗总部里，卡尔文躺在医疗舱内，而在医疗舱的一旁，星系总长盖伊的目光锁定在他各项生理指标中“精神力水平”那一栏上，那一栏的数字是－48.62％，并且还在以缓慢的速度下降。这意味着即使在陷入昏迷的状况下，卡尔文仍旧在无谓地耗散着自己的精神力。

    他已经脱离战场整整三年，可他似乎以为自己仍然在战斗。

    “已经1时了，总长先生。”一旁的医生回答，“这种情况太罕见了，一般来说，在脱离指挥舱后，军官的精神力水平就会停止下降，更别说是在陷入昏迷的状态……”

    “上电击，强行唤醒他。”盖伊命令。

    “可是总长，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唤醒，很有可能会对他的精神力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放任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他的精神力也会很快崩溃。按我说的做，无论后果如何，我来负责。”盖伊说，“另外……准备两台性爱AI。”

    “好的，总长先生。”

    二十分钟后，卡尔文缓缓睁开了眼睛。陌生的气味，陌生的环境，陌生的……

    他看着眼前身着正装的青年，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他的精神力水平太低了，以至于大脑一片混乱，很难理清思绪。

    “卡尔文先生，您还记得我吗？”青年开口，“我是兰戈星星系总长，盖伊。”

    “盖伊……”卡尔文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还是没有想起来。

    “四十七年前，我们在帝国军校见过面，后来您还曾帮助我按自己的意愿提交了毕业志愿申请。”

    “盖伊。”卡尔文仍旧对此缺乏印象，但他决定不再思考这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战斗怎么样了？”

    “如果您指的是三年前的达纳特斯战役，您成功完成了战略目标，将联邦舰队阻挡在了跃迁中枢外。不过，利用跃迁中枢爆炸坍缩释放的能量吞没联邦舰队的计划没有达成，埃蒙德上将成功保住了他的舰队。”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卡尔文又问。

    “您不清楚吗？”盖伊看着他，“是您让艾德先生联系了我，并给出了逃生舱的方向坐标。但我们的运气不太好，直到今年才在一片未命名的小行星带找到了您。”

    “艾德？”卡尔文暂时没有联想到埃蒙德，他关于埃蒙德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将冷冻仓内的埃蒙德送往了宇宙深处。

    “是的，艾德先生替您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我想它已经为帝国壮烈牺牲了，请您节哀。”

    “战斗？他根本不会战斗。”卡尔文说。那是一台只在最后那一战才被投入使用的助理AI，卡尔文根本没有给他安装任何战略分析程序。

    “卡尔文先生，您失忆了吗？在帝国军校，您的艾德先生带领我们成功取得了模拟战的胜利，它是我见过的最能打的战略AI。”

    一瞬间，卡尔文的表情凝固了。艾德……不是艾德2号，是艾德——埃蒙德？

    “艾德先生还留了一句话，让我替他转达给您。”盖伊看着卡尔文，“他想对你说，谢谢。”

    什么意思？什么谢谢？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

    “给我镇定剂。”卡尔文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恕我直言，卡尔文先生，以您现在的精神力水平，您可能更需要做一点释放性的工作，我已经让人为您准备了……”

    “给我镇定剂！”卡尔文粗暴地打断了他。

    “好。如果这是您的意愿。”

    随着镇定剂进入身体，卡尔文紧张起伏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他盯着盖伊说：“给我那场战役的黑盒资料。”

    “抱歉，那种等级的资料即使对于帝国来说也是严格保密的。关于那一场战斗，我能给您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些。”

    盖伊将资料投影到虚拟屏上，很短，只有两段文字通讯，信息的发送间隔是一个小时。第一段通讯交代了卡尔文所在逃生舱的逃离方向和目标位置，并请求盖伊设法接应，第二段通讯的内容则是这样的——

    “嘿，盖伊小子。这支舰队已经撑不下去了，不过我尽我所能把所有还在喘气的家伙关进了逃生舱，路线和上一条一样，你们可以试着抢救一下。对了，如果卡尔文醒过来，替我告诉他……算了，就说谢谢。”

    卡尔文再次确认了两段通讯的间隔时间，的的确确是一小时零八分。也就是说，埃蒙德为了确保他能够成功逃离战场，埃蒙德延迟了能量核的引爆时间，不仅如此，他还……

    “难以置信，对吗？直到今天，联邦方面也没有发现那场战斗的最后一小时竟然是由一台AI主导完成的，他们认定最后引爆所有能量核的人是您。”盖伊说。

    “为什么说他壮烈牺牲了？”卡尔文转头盯着盖伊，眼神冰冷到可怖的程度，“主控室的驾驶舱有自动防护程序……”

    “我们做过一些尝试，但是很遗憾，什么都没有找到。并且，我也不认为在那种情况下，普通防护强度的AI会比人类有更高的存活几率。”盖伊说，“就连最后那批被送离战场将军们也只有一半人活了下来，他们逃生的时间比您更短，很多人虽然躲过了能量核爆炸的冲击波，却被达纳特斯爆炸的高能粒子流击中了。有两位中将现在就在兰戈星进行疗养，不过医院的床位不够，在情况稳定后我已经为他们安排了别的住处，您想见见他们吗？”

    “不可能。”此刻的卡尔文根本无心关注盖伊口中成功活下来的部下，“或许，或许他被联邦舰队打捞走了呢？”

    “您是说艾德先生吗？但如果那样的话，只要对那块处理器稍加分析，星际联邦就会知道您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展开地毯式排查，兰戈星不可能这么平静。”

    盖伊的回答极富逻辑，卡尔文根本无从反驳。

    “这不可能。”他攥紧了拳头，几乎无法呼吸，“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为帝国战斗？保全其他帝国军官的性命？这是一个联邦上将会做的事吗？他不是……最想杀了自己的那个人吗。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盖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没什么。给我一块智能终端。”

    盖伊看了身边的助理AI一眼，对方立刻拿出了一块智能终端。

    “里面整理了这几年来帝国与联邦所有对外公开的战事信息，方便您查阅。此外，我替您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兰戈星目前属于联邦，我想您大概不会希望被人找到。”

    “嗯，谢谢你，盖伊。”卡尔文接过智能终端后立刻启动了它。他的目光快速地浏览过由AI自动整理而成的资料，眉头紧锁，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

    “卡尔文先生，虽然您身体的健康状况良好，但您的精神力状况不容乐观，由于您在精神力持续耗散的情况下进入冷冻状态，再加上刚才强行唤醒造成的损伤，您现在的精神力评级已经下降到了……”

    盖伊将投影着医疗数据的虚拟屏幕转向了卡尔文，那里加粗显示了一个字母C。

    “我不建议您在这种情况下继续用脑，您现在更需要做一些休整工作。”

    说话间，护理AI已经带着两台性爱AI走进了病房：“总长先生，这是您要的AI。”

    “让它们滚出去。”

    所有目光在这一瞬间全都集中到了卡尔文身上，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刚刚苏醒的病人会因为两台性爱AI的出现而发火。

    卡尔文很快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盖伊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没有我的命令，别让任何人进来。”

    他下令的口吻仿佛仍是三年前那个帝国元帅，尽管从苏醒过后，盖伊对他的称呼始终是“卡尔文先生”。

    ＊

    卡尔文半躺在病床上，翻阅资料的手势最终渐渐慢了下去。他知道帝国成功按照当初的计划切断了所有与联邦的跃迁通道，知道没过两年星际联邦的跃迁点就再次延伸进了帝国的星域，知道此刻联邦上将埃蒙德正在前线作战，而在那之前，他似乎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试图寻找他的下落，因为“没能找到他的尸体”。

    属于这个时空的埃蒙德还在。但是，他的埃蒙德呢？那个扬着骄傲的笑脸，说自己来自111年后的埃蒙德呢？他去了哪里？

    镇定剂的效果渐渐褪去，精神力透支的感觉再次席卷了卡尔文。他痛苦地在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团，仿佛身体正在被熊熊烈火焚烧炙烤。他想要埃蒙德，想要拥抱他，亲吻他，和他深深交缠在一起，让他笑，让他哭，让他射。就像过去44年里所做的那样。

    “是47年，卡尔文。已经47年了。”一个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响了起来。卡尔文睁开眼，只看见一片白光，而在那片白光里，一个身形渐渐显现出来。卡尔文觉得自己的身体全然僵住了，但对方却游刃有余。他闲庭信步似的走过来，靠近他，抱住他，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唇：“想念我吗，小冰果？”

    他完全没法抗拒，下一刻，他们就光溜溜地交缠到了一起。他贪婪地亲吻着对方浅蜜色的皮肤，吮吸着对方柔软灵活的舌头，把那个肩膀甚至比自己还要宽阔一点的人死死压在怀里。插入的一刻他隐隐意识到这应该是一场梦，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醒。他睡了足足二十个小时，在梦里不断和埃蒙德肢体纠缠。有好几次他都想压着对方质问他怎么敢做出那种事，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他怕梦会醒。

    于是他只能听着埃蒙德不停地叫他，一会儿叫他卡尔文，一会儿叫他小冰果，叫声里带着喘，声音很颤。那种感觉太逼真了，于是他忍不住吻上了对方喉结的位置，再一点点舔了上去。

    “埃蒙德。”射空的那一刻，他终于嘶哑地开口呼唤，“埃蒙德。”

    ＊

    三天后。

    盖伊觉得非常惊讶。他对这位帝国元帅的禁欲作风有所耳闻，但作为帝国军校的军校生，他无法相信真的有人能只靠睡觉就完成精神力恢复。但摆在他眼前的事实是，三天下来，卡尔文的精神力已经恢复成了正值，而根据医疗记录仪的记载，这三天里卡尔文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睡觉。

    而当他的视线从虚拟屏转移到卡尔文脸上时，他从那种神情里读出了一种巨大却无法言说的悲伤。当然，失去了那么多的战友，即使是一向作风冷硬的卡尔文也难免会感到伤心。于是盖伊再次向卡尔文提出去见见那两位幸存的中将的建议。这一次，卡尔文没有拒绝。

    盖伊陪着他走出了病房，十分不巧，就在距离病房不远的走廊上，两个病人夺命狂奔般向着卡尔文的方向冲了过来，在距离仅三步远的地方终于被护理AI成功制服。

    “抱歉，如您所见，这所医院如今是满员的状态。”盖伊向卡尔文介绍道，“炸毁达纳特斯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作为距离达纳特斯最近的寓居星系之一，许多伤员都被安排送到这里接受治疗，我们扩建了很多临时医院用来接收状况不那么糟糕的病患，这里只供最严重的病患使用。直到现在，星际救援队还在源源不断地送人过来。”

    “星际救援队？”

    “嗯，是一个星际联邦成立的志愿组织，主要做一些跃迁点爆炸后的人道主义救援工作。达纳特斯爆炸的时候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引力势阱，很多人陷在里面，至今还没全救出来。”盖伊将视线转向卡尔文，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您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