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借钱

    身后年轻的男性从你下车开始就一直默默跟着你。

    半小时前你们之间的氛围还不是这么安静。那时你刚在自家车位上停好车，一个人就冲过来朝你跪下磕头，而你赶紧逃回车里，手握在门把上崩溃大叫：“走开！你再不离开我就要报警了！”

    他似乎是被你颤抖的样子吓到了，站起来退了几步，“不……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他说他父母双亡，一直和妹妹相依为命，没想到妹妹今年查出重症，而他为了凑款来到这个城市找亲戚，但亲戚不肯见他，钱也被人偷光。本来只是在这个地下室避雨，但是看你开着价值不菲的车，所以才临时起意向你求助。

    你在他的叙述中有些镇定下来，一边在心里骂保安，一边悄悄拨出110。

    “你在报警吗？”你抬头，看见蒙头垢面的青年和他痛苦的双眼，他的眼里似乎还有闪闪烁烁的泪光。

    “我不能确定你就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突然跑到我面前，是个人都会害怕……而且你选我，恐怕也是觉得被拒绝了好下手吧。”

    也许是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所以让你心软了，你默默挂断了电话和他讲道理。也不是不能帮，毕竟钱放着也是放着，只不过他突然的出现让你无法接受。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

    他看你态度放软，灰败的眼里霎时充满了希望。他从内侧衣兜掏出一本病历，顺着车窗降下的一点点缝隙递给你。

    “我的手机也被人偷了，不然还可以给你看看我妹妹，她才十岁，很可爱……”

    你翻来覆去看那本病历，但医生的字一个都没看懂。

    “我还是不能相信你。”你把本子塞了回去。

    他拿回病历后珍重地放回内袋里，“嗯……我只是、我只是太想救她了，对不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直到退到水泥柱上，才终于支撑不住蹲了下来。你看见他蜷成一团，哭声越来越响。

    后来，后来就是他上了你的车，你给他在酒店里开了间房。

    他刚上车时你还给了自己一巴掌。陈清时你可真他娘是圣母再世啊，玛利亚看见你都要喊你祖师爷。

    他在“啪”的一声中瑟缩了一下，不安地看着你。你看了一眼后视镜，“没事。”你说。说完又想给自己来一巴掌，忍住了。

    “太迟了，你先呆在这儿，明天再和我说你妹妹的事。”房卡插进卡槽，房间里亮起暖黄色的灯光，你转身就要走。

    “等等。”

    你转回去，看见他用小鹿般的眼神看着你。

    “你……你可以留个电话吗，我怕你突然不要我了。”

    你想说不是没手机了吗怎么还要电话。然而男人刚看见你皱起的眉毛就立马双手交叉抱住了头，“对不起，我不要了……我不能要这么多，谢谢你让我有地方睡，对不起对不起。”

    你听见他的哭腔，心里翻了个白眼，在床头给他留下电话。

    “喏……明天带你买个手机。”

    他放下手，愣愣地看着你。

    这个男人……或者叫男孩，看他的身形已然是个成年人，但那双单纯的、怯懦的眼睛总是让你疑惑，此刻，那对水晶般的眼眸正全心全意地对上你。

    你感觉心跳错漏了一拍。不知道是为他专注的眼神还是突然发现的他不俗的外貌。

    “早点睡。”你丢下这句话落荒而逃。

    第二天很早你就来到他这儿，来路上还在后悔昨天说的疯话。

    给个几万打发走了就好了吧，有必要送佛送到西吗？可怜人这么多每个都来找你怎么办？而且这个人是真可怜还是卖器官都两说……

    想着想着你已经来到门口，几乎是你轻轻叩门的瞬间房门就被打开了。

    这是谁？

    你对上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

    说英俊不太准确，他有着凌厉的五官，从眉毛到嘴巴，好看得近乎具有攻略性，除了那双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期许地看着你。看得你心脏嘭嘭直跳。

    你想起来了，你是来找昨天那个跪着求你的男人……是他吗？此刻他黑亮的头发软软地伏在额前，与昨日灰扑扑的形状截然不同。

    他脸上每一寸都几乎是按着你的理想型长的，你感觉到耳边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疯狂敲击着耳膜，而你还故作镇定说：“走吧。”

    然后快速背过身大步离开。

    你有些紧张，思绪有些不受控制，直到快到电梯口才发现他没跟上来，而他还站在房门口傻愣愣地看你。

    你只好折回去，声音里带了些不自觉的恼怒：“你站在这里不动干什么。”

    “我没有房间钥匙，一会儿回不来……”他无辜地说

    你瞪了他一眼，拔出房卡，“这就是钥匙。”

    土冒。这个词没说出来。然后强硬地把卡塞回他手里。

    不可以，不能这么凶。

    你回到车上长吐一口气，全然忘了早上还在怀疑别人卖器官的事，有的只是不断提醒自己：不要乱阵脚，他很可怜，不要凶他。

    而他却在你叹气后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你的内心又因此急躁起来。

    他似乎浑然不知自己是一盘多么美味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