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双重身份与荆棘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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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处的仪表执勤仅仅只是做表面功夫而已。 在执勤前,已被老师告诫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要我们每周三次,像个傻逼似的在校门口站着干什么? a班班长林木无比厌恶这种形式主义,他凝视着身旁的学生会长叶深流,想从他脸上中寻觅着对执勤的不满,但对方平静端正的面貌却让他自惭形秽。 叶深流,14岁的高二学生,入校成绩第一的天才,学生会会长、家境优越的名门之后。 不仅如此,他容姿端丽,为人处事极其优秀,备受所有人喜爱,找不到任何缺点的完美人物。 林木的表哥有幸与叶深流就读同一所初中,据表哥所言:他曾见识过无数年纪比叶深流还大的女人们,吱吱乱叫地将情书投递给这个小男孩。 在进入男校后,林木以为叶深流应该收不到情书了,却未曾想到络绎不绝的求爱信未曾中止。 再这么受欢迎,会长也才刚满14岁。你们是在犯罪的边缘上徘徊。 叶深流察觉到了林木的目光,他笑意盈盈扭过了头。他灰褐色的发丝被清晨的阳光,镀上温和柔软的金光,清亮的琥珀色瞳孔闪闪发光,左眼尾的两颗泪痣添加了难以言喻的媚意。笑时的酒窝与碎玉般洁白的牙齿让人难以将目光挪开。 这是天使的笑容吧!会长似乎总是在笑啊。 林木心脏慢了半拍。 “我脸上有什么吗?”叶深流的语调也如同他本人一般沉稳柔和。 “没什么。”林木试图转移话题:“最近居民区有两个人被杀了,死者都是中老年人啊。” 叶深流目光中的狂热稍纵即逝。 “会长要注意安全,最近变态杀人犯好像很多。” 早自习预备铃打断了两人随性的谈话。 “班长,我们先进去吧。今天的执勤辛苦你了。” 林木皱起眉头,不悦道:“他不是还没来吗?不会翘课了吧” “他”,校内有名的麻烦人物。 “哟!叶小会长~早上好啊!” 远远传来了麻烦人物的声音。帅气的红发少年将书包横跨在肩上,吊儿郎当的飞奔过来,他身上的金属裤链随着他的脚步摇晃。 高一的武赤音。富有盛名的地区摇滚乐队的鼓手,狂野帅气的面孔,小麦色健康的肤色。然而、他凶恶暴躁的性格、满口脏话的嘴巴、高傲自大的态度、出格的举止行为让人可望不可及。 外表的确很帅,内里却一塌糊涂。远没有叶会长那般内外兼修,人人爱戴。 林木讽刺道:“武赤音,你每天都要迟到啊?” 武赤音以闪闪发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叶深流,完美无视了一旁的林木。 林木气极反笑,武赤音从来不和学校里的人玩,只和校外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除叶深流外,任何人和他说话,他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样子。觉得他很拽想去修理他的人,却反被他修理了。 叶深流不动神色讽刺道:“武同学今天又迟到了。是昨晚学习太累么?”武赤音故意迟到,叶深流一直觉得很烦。 武赤音脸一红,嘟囔道:“昨晚,我练鼓练到凌晨3点……” 他的邻居真可怜。 林木鄙视道:“你没有公德心!半夜制造噪音打扰邻居!” 武赤音挑起眉毛和嘴角,挑衅:“本大爷是上流贵族,没有邻居,和庶民天差地别~你以为我像你这种穷鬼一样住在可怜的贫民窟里,每晚都能听到隔壁邻居的嗯嗯啊啊么?” 林木气急败坏,张开嘴试图反驳— 武赤音换上了笑容,笑嘻嘻道:“接下来,仪表检查~仪表检查,叶小会长来检查吧!” 林木打量着武赤音。 如同一团张狂火焰般,被发蜡抓过的缭乱红发,两耳上密密麻麻的耳钉,嚣张上挑的右眉后半端剃为断眉,其上镶嵌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银色眉钉,小麦色的脖颈右侧有着螺旋的黑色纹身,衬衫领口的最上面几颗扣子没有扣,敞开着露出胸膛上的银色军牌。他的袖口卷到手肘处,故意露出右臂上的黑色臂环纹身,双手都戴着无数黑银戒指。 林木冷冷道:“你这仪表通过不了,把你身上这些稀里哗啦的东西摘了再来。” 武赤音凑到叶深流面前,弯下腰。 “小会长来看看我刚打的德古拉钉?” 他张开了鲜红湿润的口腔,传来薄荷的香气,两颗金属制的、如同吸血鬼的尖牙从嘴唇下探出,那似乎是时下的年轻人所流行的德古拉钉。他有两颗略有点尖的洁白小虎牙,深红色的舌头中央点缀着一颗银闪闪的舌钉,红润的舌头勾引般地舔了舔下唇。 “要摸吗?小会长,只给你摸。”武赤音笑着低语,他磁性的低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气音。 毫无疑问是性暗示。 叶深流微笑道:“不了,通过了,武同学进吧。” “你离别人这么近,不怕口臭熏到会长吗?” 方才还笑嘻嘻的武赤音收起了笑容,他瞪着林木:“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傻杵在校门口汪汪叫的看门狗!”他带着讨好的表情又转向叶深流:“抱歉,小会长,我是对这家伙说的,刚才他一直吧啦吧啦的,烦死了!” 变脸变得真快啊。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对会长是什么感情。 这种事在男校中并不罕见,林木本能地不适,和这些变态在同一所学校学习,他都感到反胃。 “那我先走了,小会长~。” 武赤音眨着眼,挥着手跑向了一年级的校舍。 林木小心翼翼开口:“会长,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个一年级的男生好像喜欢你……” 叶深流早已了然于胸。在一年级新生刚入学时,武赤音看见他时脸红了。他之后经常制造偶遇来借此搭话,还在叶深流的执勤日故意迟到,以此一起去教学楼上课。在其他人面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凶恶暴躁,唯独到了叶深流面前,却如同一只撒娇的小狗般。 叶深流颇为享受别人爱慕、仰慕的目光,尽管他自小便成长在众人的惊叹与爱戴之中。 “我和他都是男的,他喜欢我也没什么用。” “的……的确呢。” 对于叶深流而言,观察原一是他在校内的乐趣之一。 原一眼下常年充斥着青黑色的眼圈,现在的他双手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他的私服皆是密不透风的黑衣,纵使夏天,他也从来没有穿过短袖与短裤。因为他的身体上遍布着疤痕。在最初,他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但碍于围巾总是被不良们拿走,他带上黑色的丝绒项圈,项圈下是丑陋的缝合线与疤痕,就像一把斧子曾经砍去他的头颅,又被创造弗兰肯斯坦的科学怪人缝合起来。 他在课间时将脑袋埋进臂弯中打瞌睡,那是一副不受欢迎的学生的模样。 “原一,你他妈又在装睡啊?”付继安走进原一,狠狠踹了一脚桌子,周遭谈笑的学生们安静下来,在被付继安的跟班眼刃之后,他们故作姿态,重新回到方才的话题中。 付继安,少年暴力团极荆会的boss,与黑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校内无人敢得罪他,就连老师也畏惧于他。 原一纹丝不动。 他并没有装睡,他在真睡。因为今天凌晨3点时他还在自残。 付继安抓起原一的刘海,将他从课桌上提起。后者睁开惺松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毫无感情地直视着付继安。 那瞳孔并非是在注视他,而是凝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如同对不上焦距的相机般。 “操你妈的,你是机器人吗?你有灵魂吗?摆个死妈脸给谁看?” “他妈真死了。”周围的人讪笑。 “我一看他眼睛就不舒服,给他套上。”付继安命令。 周围的家伙们笑嘻嘻拿来装满脏水的打扫水桶,将洗过拖把的脏水泼向原一。 洗过拖把的脏水从头泼下,被害者依然面无表情,没有恐惧,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如没有灵魂的机器人一般,他仰着头注视着付继安所处的虚空,黑发被打湿,湿漉漉紧贴在额上,不时滴下脏水。 后排的人抱怨道:“卧槽,水溅到我课本上了!” “你再瞎逼逼,小心我们揍你。”跟班威胁。 后排的人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骂着原一,一边吓得向后挪动桌子。 叶深流还未来得及欣赏原一的表情,付立刻就把肮脏的水桶套原一头上了。 “总算看不见这家伙的眼睛了,我看见就恶心。”付继安一脚踹向原一,可惜只踹到椅子。椅子发出刺耳的尖啸。周遭的同学们笑容再一次凝固了,他们纷纷拉动着自己的课桌,尽可能远离案发现场。 “噪音太大了。付继安,你给我老实点。”班长林木走了过来,饶有趣味地坐在课桌上。 付继安哈哈大笑,和两三个跟班围住课桌,径直踹倒了椅子。从声音来看,原一似乎被踹倒在地,但他只是一声不吭站起来,扶起被踹倒的椅子。 “付继安,你把人打残废了,医药费赔吗?林木气定神闲道。 “打残废我是认的,医药费老子一分不赔。” 林木讽刺道:“原一是个穷鬼,你要是不赔医药费,他估计没钱治!”语毕,他踹了一脚原一的板凳。 “这水真鸡巴臭,你们谁在里面撒过尿?” 众人骂骂咧咧走开。 19岁的原一,比同级的学生年长两岁。 然而他从未反抗过,倘若他狠下心与施暴者打一架,也能稍微遏制一下对方的暴力。 但他没有。叶深流喜欢的只是可以随意操控的机器人。永远不会反抗主人的机器人。 但他却理解原一。 原一就如同被关进绝望之井恒河猴一般,或是反反复复被电击的习得性无助小鼠,早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上课铃声响起,国文老师杜莲实杜老师走进了教室,准备上课。 杜老师俊朗儒雅,学识渊博,他已经三十四岁,却未曾结婚。 他对外推脱:自己已经和文学结了婚。他的诗文与在文学界内备受瞩目,英俊儒雅的外表与敏感灵动的文字让他时常受到女性爱慕者的来信与告白。但他不为所动,学校一直流传着他是同性恋的传闻。 正因如此,教书育人于他而言只是糊口的稳定工作。他无心教学与管理,备课上课也是随意应付了事。无责任感的他却因为儒雅清逸的外表、亲切温和的态度受到了学生们的爱戴。 杜莲实走上讲台,清点着学生人数,直到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原一,他像一朵蘑菇似蜷缩在角落里,有气无力地低着头,头发上滴滴答答滴着水。 温文尔雅的杜莲实皱起了眉头。他并不喜欢原一。 原一就像润泽艳丽的糜烂浆果,香甜的汁液与腐朽的果肉混合在一起,散发着危险又迷人的妖异香味,又如同祭典后被人丢弃在路边,独自等待衰败与毁灭的紫色万寿菊。 他浑身弥漫着招致黑暗的毁灭气氛、与难以言喻的淫靡媚态,像是在无意识引诱着某种事物与魅惑着某种人。 相恋多年的初恋女友离世后,发誓终身不娶的杜莲实就一直单身至今,因此引来了一些关于他性取向的荒谬言论,但杜莲实不是同性恋。教师用淫靡媚态来形容自己的同性学生,无疑是严重的教师失格,但是,原一这个学生很不对劲,这是对男性毫无兴趣的杜莲实也能看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学生,精神可能不正常,没有焦距的视线、迷离虚妄的眼神、呆滞空洞的表情、颓废阴郁的神情、慵懒无力的举止,上课时不听课经常对着虚空发呆,常常惹得其他老师大为光火,被勒令罚站。但他们仅当作他孤僻内向,没有意识到这个学生精神可能出了问题。 因此,作为科任教师的杜莲实不想管这个学生,也不想多看这个学生一眼,即使这个学生曾经国文成绩排行年级第3名。 不只原一,任何学生杜莲实都懒得管。 叽叽喳喳、正值青春期的小鬼头们消磨着他的创作激情,他本打算拿到文学奖后,就辞去教职,安心写作。但年复一年陪跑文学奖让他无法舍弃这份稳定的工作。教书,就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他的座右铭即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为了维护教师的尊严,还是象征性管一下。杜莲实温和道:“原一,你怎么了?” 原一刚准备开口,不良们就向他投射去了威胁的眼神。前者立马闭上了嘴。 “他跌入小便池里了。”有人哄笑。 杜莲实训斥:“我没问你,我问原一。” 原一有气无力回答:“没什么,老师。” 杜莲实作了安排:“班长,带着原一去换衣服。” 林木邪笑道:“好啊!原一。我们走吧。” 所有同学都知道,班长林木也在欺负原一。 被叫到名字的原一只是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 杜老师的安排真是巧妙,无法分辨是蠢还是坏。教室里窃窃私语起来,有人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等待着好戏上演。 杜莲实感觉不对了,他只得厉声斥责:“安静。赶紧上课!” 原一和林木走在安静的学校走廊上。 一向内向温和的林木突然拽起原一的袖子,将他拖到了更衣室,恶狠狠地一脚关了门。 他大声怒吼将原一推到了柜子上,抬起对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原一,你他妈贱不贱?人家在水里撒了尿,泼你头上,你都不反抗?” 原一一声不吭。 “你是哑巴吗?话都不会说?” 原一慵懒道:“……我要换衣服,林木。” 林木松开了手,他厉声辱骂并试图教育原一。后者完全没有听的样子,他有气无力来到更衣室前的柜子旁,抬起双臂,脱下了沾有脏水的衬衫,裸露出苍白瘦削的上半身,他白皙脖颈上戴着黑色的天鹅绒项圈,殷红的小巧乳头点缀在胸前。 林木面红耳赤,下意识吞咽了口水。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出现了奇妙的反应与感受。 我究竟在想什么啊? 他可是男的啊!他还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像是掩饰般,林木躲闪着扭过了脸,不去看原一的身体,但是身体上一闪而过的伤痕,促使林木又回过头。 原一冷白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就如同精致细腻的白瓷,失手跌落在了地上,欲碎不碎之际布满了脆弱诱惑的裂缝,像是要引诱别人彻底将其打碎— 不不不!这完全不对劲! 他的身体上到处都是愈合的伤痕!似乎是很久之前留下的。 这也太— 完全是遭受过惨烈虐待与折磨后的痕迹! 几道伤口甚至是以开膛破肚的架势覆盖在要害之处—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啊? 林木怒吼起来:“原一!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告诉我!” “被同学泼水。” “不!我是说你身上的疤痕!” “不知道你说哪里,和你也没关系。”原一低下头,摸索着裤子里的储物柜格子钥匙。 被原一冷漠的态度所激怒,林木抑制不住冲了上去,抓起了原一赤裸的肩膀逼问:“你在被老家的亲戚收养之前,身上都没有这些!是不是他们弄的!你在那几年到底遭遇了什么啊!” 原一嗯了一声,他带有烟草味的温热吐息喷到了林木脸上,林木猛然惊觉到距离太过于接近。他不安地松开了抓着原一肩膀的手,退了几步,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原一身体上的伤痕。 林木震惊道:“这也太严重了!这是犯法啊!虐待儿童!应该报告警察的!原一,你有去报过警吗!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 原一完全不理会林木,他慢吞吞脱下了裤子,露出了挺翘紧实的臀部,白皙的性器蜷缩在两腿之间,他将裤子彻底拉下,修长纤细的双腿裸露出来,将裤子随意挂在手臂上。一丝不挂的他一脸冷漠,懒洋洋地伸出钥匙,打开了更衣室柜子。 林木瞠目结舌:“原一!你脱光了全裸在干什么啊!这里可是学校啊!” “换衣服。”原一一脸迷惑。 林木结结巴巴:“不、不是啊!你换衣服脱裤子和内裤干什么啊!”他低下头不看原一腿间的性器,却看到了对方小腿上青紫的淤血。 “裤子裆部被水泼湿了……我没脱内裤,只是没穿。”原一从柜子中拿出了折叠好的衬衫、抖开开始穿上。 “但是!你也不能就这样在别人面前脱个精光啊!虽然大家都是男的……但是这里是公共场合啊……你不害羞吗?” 原一淡淡道:“……不脱衣服换不了……而且这里是更衣室。” 林木愧疚道:“你小腿上淤青……我刚才踢的是你的椅子……是不是不小心踢到了你的小腿?” “不是。” “那是谁弄的啊?” “我没发现淤青,也不知道。” 林木看到了原一手腕上的纱布,纱布上暗红色的鲜血已经干涸,他气急败坏径直抓起了原一的手腕,正在抬起一只腿穿裤子的后者失去了平衡,被林木推倒在地上。 “你他妈是不是又自杀了!你这么想自杀,对得起社会和国家,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吗?” 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的林木狠狠抓住了原一的衬衫领口,后者只是面无表情任由被推倒在地上。毫无感情地直视着他。 “快点说啊!你他妈说话啊!”林木感到自己飞溅的口水喷到了原一脸上。后者稍微换了姿势,扭过了头。林木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林木和原一是友人,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在原一家中惨剧发生后的数日,崩溃无助的他来到了林木的家门前,似乎是想寻求最好朋友的安慰。 幼小的林木受了父母的教唆,将原一拒之门外,他一脸惊恐地咆哮:“你哥哥是杀人犯!你父母都被他杀死了!你就是个丧门星!以后别来找我!我们已经绝交了!快点给我滚!” 林木的父母关上了门,门外传来原一嘶哑的哭泣声。 从那之后,原一再也没来找过他。 林木听说,之后原一被老家的亲戚收养了,送回了老家。因为目睹惨剧后他精神崩溃,无法上小学,还住过很长时间的精神病院。 年纪稍长后,林木意识到过去的错误,亲切的友人遭遇了重大的事故,自己不仅没有安慰,还受了父母的教唆,伤害朋友。 被拒之门外的原一凄惨的嘶哑哭声,如同针一般刺在林木心中。每当想到,他的良心就倍感不安。 自己居然做了如此差劲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想向原一道歉。但是再也见不到原一了。 直到林木再一次从父母口中听到了原一的消息。原一被林木的表哥长期校园霸凌,表哥对他的欺凌也日益严重、变本加厉— 直到,表哥起了杀心,将原一推下了楼。 在这场事故中,原一的右眼球被摘除了。 自那之后,表哥不再上学,成了家里蹲,还时常在家中殴打他年迈体弱的父母取乐。 表哥一直是个很善良很优秀的人,林木无法想象他欺负同学,更无法想象他会做出这等恶事。 林木给表哥发送了短信:“你为什么要将原一推下楼?他可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啊!” “我想杀死他。”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控制不了。” “那你为什么要打你的父母?你妈妈上次被你打的头破血流,跑来我家里哭诉,她连医院都不好意思去!” “我从来不知道羞辱、凌辱,殴打、折磨、虐待、伤害别人居然是如此让人快乐!是原一让我知道了这一点!我化身了无畏的斗士。享受嗜血的暴力!我喜欢暴力!暴力之所以成为禁忌,正是因为人类内心深处都在渴望着暴力!人人都喜欢暴力!憧憬暴力!热衷暴力!只是他们不敢!林木,你的父母管你管得那么严,动辄就体罚打骂,你难道就没有一闪而过将他们揍趴在地上的念头吗?”表哥发来的这条短信有大量的感叹号,狂热兴奋的精神状态一览无余。 他是疯了吗? 林木回复:“你疯了!父母可是生你养你的人啊!” “你难道就不想用暴力征服追不到的女生?只要按住击打头部,鄙视你的女人就会乖乖跪下来为你口交,只要一耳光,在家附近吵闹不休的小鬼们就会尖叫着四散离去,只要一顿拳打脚踢,一向抠门的父母就会去银行拿出存折取钱。只要用暴力可以征服全世界!暴力正是全人类的通用语言!暴力也该成为全人类的外交辞令!” 林木不可置信,这个人还是当初那个文静温和,成绩优秀的表哥吗? “你真的太让人失望了!我的父母一直以你为榜样教育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人!你早晚要进监狱!” 当晚,像往常一样,林木的父母检查着林木的手机。发现了短信。在父母的教唆下,林木与表哥断绝了来往。 父母提起原一,面带嫌恶。在他们口中,原一是带来灾祸的丧门星,但他只是无辜的受害者,这和受害者有罪论有什么区别啊。 高中开学后。林木惊喜地发现原一和他同校同班,他找到了原一,代表家人和表哥道歉。 数年未见,原一戴上了白色的眼罩,过长的黑发遮住了右眼,他浑身上下充斥着颓废阴郁的气场,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般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已经没有小时候的影子了。 对林木的道歉,原一只是淡淡道:“你没有自责的必要,我也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们。” 语毕,他径直走了。 多年的纠结与心结总算解开,林木如释重负。他追了上去,殷切询问道:“我们重新开始吧?像小时候一样继续做朋友。” 原一歪头凝视着他,漆黑的瞳孔有些茫然,许久后才回答:“不,你不要靠近我比较好……” 林木下了决心,好好善待原一来弥补家人的错误。 但事与愿违。 入校后。原一遭受了极其严重的校园暴力,就如同表哥在初中时对原一做的那样,历史又一次重演了。 林木是安静温和的优等生,他在父母的威压下成长,不允许有任何出格的举止与言行。若是要保护原一,则意味着要打破按部就班的生活,反抗父母和同学。 林木向老师报告,但老师只是象征性惩罚了施暴者们,接下来原一面临的激烈的报复,而林木也被同学们视作告密者,他无数次教育原一反抗,无数次给老师们送礼,无数次给不良少年们塞钱,他专门找了习武的朋友跟在原一身后。 都没有用。 他询问了一直仰慕的会长叶深流,会长虽然比林木小3岁,但他有着超越年龄的思想深度与处世技巧。 叶深流一脸凝重道:“林班长,你不要多管闲事,在这所学校,我们自保都难。你和我都是被寄予厚望的优秀学生,学生的天职是学习,保护其他学生并不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平平安安忍到毕业。” “我……” 叶深流拍着林木肩膀,脸上露出安抚的笑容:“你不要感到愧疚,你并没有错,但是,如果要继续帮助原一,恐怕你就是下一个目标吧。” 正如叶深流所言,欺凌的恶意也逐渐蔓延到了林木身上,他的书开始出现在教室窗外,水杯中漂浮着不明的灰尘,走廊中故意或无意的推搡…… 幸运的是,叶会长一直在帮助林木。 “会长!我到底该怎么办?”林木向叶深流求助。 会长叹息道:“任何团体中,都存在对立。原一已经是众矢之的,倘若站在他这边就意味着要与整个班级对立,只有向班级纳上投名状才能保护你安稳度过高中。” 那就是要我欺负原一吗?他可是我曾经的朋友啊!我怎么能做伤害朋友的事情? 林木便假意欺负原一,伪装出憎恨原一的模样,针对林木的欺凌也很快遏制住了。昔日的友人在眼前遭受如此恶劣的对待,自己却像懦夫一样不敢出头。 这个世界会因为不断容忍退让就会变好吗? 已经不想逃避了!林木做出了决定。 欺凌的源头正是不良少年们— 只要打败该死的不良们就好了! 放学后的黄昏,林木呼唤着原一的名字,在校舍内四处寻找着原一。 他推开了厕所的门。 在看到那一幕后,林木瞳孔瞬间收缩,如被冰封般,全身上下都凝止住了— 原一跪在地上,在给一个不良少年口交。 仰着头的原一眼珠转向林木,扫描般瞄了一眼,纯黑玻璃般无机质的眼珠又转了回去,用唇舌侍奉着面前的肉棒。 那个常欺负原一的不良揪住原一的头发,像操一个物品般狠狠摆动腰部。 林木太过于震惊,他艰难地开了口:“原一,你……你们在做什么啊……” 太恶心了!太下流了!太变态了! 我居然和他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不不不!原一明显不愿意啊! 不良抽出了肉棒,浓厚的精液一股股喷射在原一的脸上,而原一只是面无表情直起腰来。 “原一,你以后就用脸来接老子的精液吧钱!”不良笑嘻嘻拉起裤子。 不行,身体已经气的发抖了,难以抑制的怒火自内心深处涌现出来。 “混账东西—” 下一瞬间,林木冲向了那个混帐,将其扑倒在地上,在后者的怒骂声中与其厮打起来。 原一站起身,前往洗漱台洗脸,在清洗干净后,他避开了地上扭打的两人,无声无息地带上门,走了。 走了。 走了。 我可是为了你!才和这个混账打架的啊!你不来帮我就罢了!你为什么都不看我一眼,就直接走了? 家教甚严的林木从未打过架,并非身经百战混混的对手,这张斗殴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他被痛殴击倒在地上,浮肿的面部上全是鼻血与灰尘,不良少年一边辱骂一边踢打着他。在愤怒之下,林木直接上嘴了,抱住对方大腿就狂咬,像条疯狗般死死咬住不放,对方重击着他的头部,眼冒金星的林木也未曾松嘴。 对方被他的疯狂所震慑,丢下“不要命的疯狗”这句话后便逃跑了。 当林木回到家中,父母见到他狼狈不堪、满身血污的模样时,勃然大怒。他们未曾想和一向懂事乖巧的儿子居然和别人打架。 林木支支吾吾开了口:“我是为原一打架的!”他从未欺骗过父母。 父母脸色瞬间大变,父亲拿出了皮带,一向唱红脸的母亲也气急败坏拿起衣架— 林木罚跪了6个小时。 在住了一周的院后,出院的林木在原一家楼下,堵住了原一。 一身黑的原一,依靠在墙壁上,他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原一,你究竟有多怂?女人都会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咬断对方的阴茎!你他妈还是男人吗?”林木喋喋不休开始辱骂。 原一开了口:“每逢你想要对别人评头品足的时候,要记住,世上并非所有的人,都有你那样的优越条件……出自了不起的盖茨比。林木,你的认知是基于你殷实的家境与健全的家境下产生的,你的后盾是你的父母,而我始终孤身一人。” “你真的给男人丢脸!你打不过他还可以逃跑啊!” 原一面无表情,手中夹着香烟,不时吐出烟圈。 他喋喋不休继续教育、辱骂着原一。 林木的辱骂停止了,他注意到了:原一一直在发呆,完全没听。 恼羞成怒的他一把将原一推到墙上,掀起对方的衣领,怒骂道:“你喜欢做这种事情吧?你喜欢舔男人的鸡巴?我一直都在帮助你!结果你就是这种货色?” 原一淡淡道:“不喜欢。”他弹了下烟灰,避免烟灰飞到林木身上,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即使被迫你咬他不就行了吗!” 林木喋喋不休教育着原一,他说了一大堆话— 但是对方完全没听。 “看着我啊!你他妈又在发呆?你的大脑是在神游外太空吗?你他妈有听人说话吗?你考的上大学吗?”林木恶狠狠抓起原一的下巴,强迫着原一与他对视。 “考不上,也上不了。” 原一如同黑洞般虚无的双眼直视着林木。他的瞳孔里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的感情。 他的确是在看着林木。 不对,这家伙并没有在看,他只是空虚地盯着虚空的某一点。 林木颓然松开了手,他踉跄地退下,蹲在地上抱住头。他近乎哀求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告诉我啊。 “过去的事,忘掉了。”原一有点茫然,他碾灭了烟头。 “……我做什么事都弥补不了吗……” “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原一转身离开。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啊!” 原一短暂迟疑后,缓缓道:“……啊……朋友之间最终都会渐行渐远、分道扬镳,我们彼此只是对方人生中过客,尽管短暂交集过。” “但是我现在一直在帮你啊!” 原一停住了脚步,他的黑色外套的衣摆随风飘荡。“……我从来没有要你帮我,一开始就是你自作主张。”他冰冷慵懒的声音远远传来,漫不经心的语调显示着他一开始就从未曾将对话者放在心上。 林木笑起来,声音比哭还难听。 的确是自己自作主张,内疚与悔恨就如同附骨之蛆,他就像个小丑为原一前后操劳,为他打架,为他激怒同学和父母,得到的却是这种回应。 “嗯,我们生活的世界不同……不要再接近我了。”原一丢下蹲在地上的林木,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漆黑的背影让林木如坠冰窟,那冷漠无情的回答与无机质的眼睛,时常在噩梦中出现。 此后林木与原一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宛如陌路一般。他假意欺负着原一。 伪装久了会变成真的。 他下手开始带了几分真意,假意欺凌原一时,无比恶毒的想法有时会自内心产生:原一,你什么时候才会求饶?才会求我帮助你?你什么才能回归现实?才能真正注视着我?猛然惊醒林木就会迅速将这种扭曲的想法赶出脑中,自责怨恨着自己。 我这么能想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我只是在假装欺负原一!我的内心一直都站在这边的! 而他从未察觉到黑暗面已经滋生。 回忆就此落幕。 林木把原一推倒在地上。后者一直在面无表情发呆。 “你之前还给男人舔鸡巴,今天又被人泼水,你知不知道那水里有尿啊?你比妓女还骚还贱!”林木出口之后猛然意识到— 自己说了很恐怖的话。 那并非是教育,而是找茬。那也并非是单纯找茬……而是意淫。他不敢去深思自己的话语,只是掩饰般大吼道:“有悲惨童年的人,被命运碾压过的人,数不胜数。但是有哪几个人像你一样,你不过是在命运的强权与强者的欺凌之下屈服了!你放弃了反抗的同时,也放弃了未来!” 原一陷入了思考,数秒后他才回答:“……我没有放弃未来,我从来没有未来。” 林木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原一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惨死,而凶手是他13岁的哥哥,并且从他身上的伤痕可见,他遭受过极其惨重的虐待。 在评判他人之前,却忽视了他的遭遇。 的确,我明明知道,却一直在找原一的麻烦,真正让我难受的是原一那天说的话: “我从来没有要你帮我,一开始就是你自作主张。不要再接近我了。”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为什么是这样冰冷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 胸口莫名的愤怒与烦躁像火焰般升腾,抑制不住。自己的所有付出与话语统统都被无视。 林木撒谎道:“原一,我其实早就加入欺负你的那一边了!我已经不是假装欺负你了。” 这是非常孩子气的试探与恐吓。 原一会因为我的背叛生气和难过吗?只要他有那样的表情就能证明他还是在乎我的。那时候,我绝对会挺身而出保护昔日的友人。 但是原一依然在发呆。 林木咆哮如雷:“你他妈说话啊!我已经背叛你了啊!我真的在欺负你啊!你是聋子吗?” 因为过于愤怒,他掐上了原一的脸,想试图让其开口。原一才懒懒道:“……那是你的事。” 下一瞬间,林木的手已经扼住了原一的脖子。 “我他妈的可是这个学校里唯一能帮你的人?你就这样对我?我让你脑子清醒一点!” 冷暴力。 没错,冷暴力。 原一一直在对所有人实施冷暴力。不良少年们在用暴力制裁冷暴力。 人类都渴望暴力,人类都畏惧暴力。 那么我就用暴力来让你畏惧我,悔恨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原一会痛苦吗?那张像瓷娃娃一样无机质的脸,会因为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扭曲吗?林木突然笑起来,那是带有施虐和情欲意味的笑容,不过他本人未曾察觉。 他激动地扼着原一的脖子,而后者的脸上马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这人也会痛苦啊?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 原一一直紧闭的双唇张开喘息,他喉间发出急促的气音。 林木猛然清醒过来,他松开了手。 原一大口喘息着。 林木不敢再看原一一眼,也不敢道歉,飞奔冲出更衣室。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是这种恶毒邪恶的人吗?我刚刚是被恶魔附身了吗? 因为,刚刚感受到了性兴奋。林木低下头,脸上浮现出了看到魔鬼般惊恐的神色— 他的裤裆支起了帐篷。 午休时的楼道烟雾弥漫,付继安所领导的少年暴力团体极荆会占据了顶层的楼道。 干部们聚集在狭小的楼道内抽烟,周围想上天台的学生们看到后,只得畏惧地离去。 叶深流推开门,呛人的烟雾让他咳嗽了一下。 矮小的许默焦急地催促:“叶哥来了,快点把烟灭掉。”许默,极荆会副会长。 付继安狠狠碾灭了地上的烟头,不满道:“知道了!”付继安,极荆会会长。 “我还以为你们在这里烧冥币。”叶深流笑道。 叶深流,学生会会长,极荆会里会长,真正的boss,实际的掌权人,绝对权力的支配者。 在学生会能掌控校内学生的生杀大权,叶利用工作之便,搜集了不利于别人的信息与他人的弱点,将其化为操控的手段。 在前任boss被送入少管所后,初中的叶深流便接管了极荆会,成为极荆会的第三代boss。这种权力感让他极为着迷。 在上台后,叶深流与黑道组织青合会建立了友好关系,极荆会由校内不良少年们、校外辍学小混混们所组成的过家家酒小团体发展成为了真正黑道组织的少年分会。 近几年,叶深流利用极荆会恶整了不少得罪阻碍他的人,在事成之后,装模作样花言巧语,就连被害者也未曾怀疑过叶深流。 叶深流问:“清场了么?” “清了,我们一直在这里,没有人敢上来。” 叶深流见干部们都已到齐,便开始召开极荆会的作战会议,在持续20分钟的研讨中,他心不在焉,想着上周的事。 最近,原一在放学路上总会去学校外的咖啡馆,兼职的女招待是附近的女高中生。原一见到女孩时怀念眷恋的目光,与女孩羞红的脸,揭示着这两人会搞在一起的未来。 叶深流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更让他不爽的是:往常眼睛没有焦距、也基本懒得看人的原一,却罕见地注视着女孩。 那个女孩脸上洋溢着热情洋溢的笑颜,但身世却凄凄惨惨。她的母亲是犯了毒瘾的陪酒女。 原一这种凄凄惨惨,皮相不错的畸零人,往往会激发女人的母性。而女孩与原一同样是恰逢不幸的年轻人,共同点就是他们手上的纱布。 上周时,原一因为两天没吃饭,在咖啡馆因为低血糖踉跄了一下,女孩与咖啡馆的店长将他送入了家门前,这一切都通过监控探头,映入不悦的叶深流眼中。 “原一,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啊。” “因为很麻烦就没有买,抱歉,让你们送我回家。啊……你快点过去吧……不值得为我花时间。” 原一这个不说话的懒鬼自闭症,却以罕见的温柔语气说话,他对人都是爱理不理的冰冷态度。 女孩拉起原一的手,后者后退了一步。她挽起了他的袖子,其上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你在自残吗?” “嗯。”原一发出了轻微的鼻音。 “其实我也有哦。”女孩子也挽起了袖子,同样密布的伤痕。 “只有伤害自己,我们才能活下去吧。”女孩微笑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 “……是么……” “伤口裸露在外面会感染的,我给你包扎吧。”女孩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绷带与创可贴。 “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原一一脸迷茫。 “我呐,在学校经常被欺负,像是鞋子被放上钉子,午餐里有美工刀片,一不留神就会中招呢。”她像是照顾孩子的母亲一般,低下头,取出碘伏消毒,问道:“我长得很像你的熟人么?第一次你见到我时很迷惑的样子。” “……嗯。” “她是什么样的人?” 原一陷入了沉思,他缓缓道:“一个女生。”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 “我当然知道她是女生。因为你见到我很迷茫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你们已经分离了很久么?” “不……没有思考,的确分离了。” “为什么会分开呢?” “阴阳两隔。”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的……”女孩缠上纱布,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原一漠然道:“她死前……让我活下去……” 她? 恐怕就是原一的母亲。屏幕之后的叶深流思索着。 “那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啊!你也要好好听她的话。”女孩抬起头,带着笑意,凝视着原一,随后亲了上去。 叶深流已经发火了。 起初,皮相不错的原一也有喜欢他的女孩和友人,叶深流用了些手段便将这些人赶走了。让他彻底孤立无援,无依无靠,是叶深流的重要策略。 叶深流并不爱原一,但他不能容忍别人爱原一与原一爱别人。归根结底,叶深流只是在玩,但心底莫名的妒意与恨意就连他也无从解释。 原一如同受伤的小兽一样退了一步,女孩停止了动作。她问道:“为什么?” “我……”他欲言又止,似乎在组织语言,许久后才开了口:“不要靠近我比较好……接近我的人,会遇到不幸。” “你,其实是怕被伤害,被抛弃吧?” “不……即使是温柔的轻微触碰,没有皮肤的生物都难以承受。” 女孩的笑容并未变色:“我们或许都未曾被人温柔以待过。但是……总会有美好的体验。触碰别人、被别人触碰,双方彼此依靠。” “有人依靠很好……但外界所赐予的美好就像空中楼阁般摇摇欲坠……于过去的我而言……现在的我,完全放弃了……美好。” 女孩站起身:“我不会勉强你的。” 短暂的沉默后,原一开口:“谢谢。” “那么我先走了。” 原一目送着她离开。 “但是我一直等着你,原一。”临别时,女孩俏皮地笑。 真正让叶深流起了整人心正是女孩那句“我会一直等着你”与原一魂不守舍的举止。 原一反复抿着双唇,像是体味着女孩香唇的触感。那天晚上,他一直全裸着在屋内来回踱步,直到凌晨3点。 付继安是个色鬼。真正的下半身动物,即使是母猪,这家伙都能操吧。 “学校附近的咖啡店那个兼职打工的女招待,很漂亮。”叶深流笑起来,他的眼睛并没有笑。 “哦!我们上次去过!那个制服真的可爱!” “胸部大吗?是处女吧?”付继安眼睛亮了。 “挺大,货真价实的处女。那个女孩老妈是有毒瘾的陪酒女吧,也不知道生父是谁。”末了,叶深流补充道:“她和原一关系挺好的。 “那今天放学,我们把那个女孩抓起来,让她和原一来个情人相会。”许默嘻嘻哈哈笑。 叶深流嘱咐:“原一今天黄昏时会去,女孩的母亲在本家的店铺下陪酒。” 付继安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对于这精虫上脑的货会干什么事,叶深流再清楚不过。 许墨并不知晓付继安真正的意图,他或许会反对吧?这也是将许墨拉下水的方法。 许墨脑子很聪明,人缘也很好,聪明的家伙都有着自己的主见,他并不像付继安这种白痴那么容易操控。付继安尽管是个白痴,但是傲慢又自大,叶深流只不过给他三分脸色,他就试图骑到叶深流头上,挑战叶深流的权威。但是付继安心狠手辣,用来干脏活很合适,而许墨优柔寡断,不愿意干脏活,也不愿意背黑锅。 为此,叶深流将大部分实权交给了付继安,让他约束着许墨,而同时也挑发着不满的许墨,让他和付继安逐渐产生间隙,经过若有若无的手段,许墨与付继安关系越来越差,为了打倒对方,他们都更忠于叶深流。 正是为了要狗咬人,才养狗。 因为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所有人都是我的狗。 叶深流脸上是完美无瑕的笑容。 午休时需处理学生会事务,想到黄昏后的惨剧,叶深流不禁雀跃起来。 白御在倒水,他随口问:“会长今天心情看起来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白御是学生会副会长,他与叶深流共事已久,但交往并不多,和白御打好关系,可能会对未来有帮助。但此人不苟言笑,难以拉近距离。 白御将烧好的水倒入茶杯中,绿茶末随着开水的注入。漂浮起来。 “会长,请。”他将茶杯推过来。 “谢谢。”叶深流笑着接过:“晚上会和家人一起去吃饭。许久没有外出就餐,所以心情很开心。” “会长真是孩子气啊。” “我并不孩子气哦。我常常被人说早熟。在网上与人聊天时还被当作30多岁的中年人。” “说起孩子啊,小孩子常常一脸无辜做一些很残忍的事情,比如将草秆将蜻蜓穿成肉串,将鼠妇放入榨汁机里榨成肉泥,我小时候失手玩死过家中饲养的兔子。尽管,那并非我的本意。”白御将开水倒入了自己的茶杯中。 叶深流笑道:“大概是小孩子太过于天真无知,并不懂生命的宝贵。大家年纪大了之后都会变得更有人情味。你不用对此内疚,所有人都有着年少无知的时候。” 没有善恶观念的小孩才更接近人的本性。道德只是后天被教化从而习得。叶深流如此想,但他永远不会说出真实想法。 “今天上学时,我偶然见到本校的高一学生被勒索钱财,我简单询问了一下,是校内不良团伙所为。老师们却视若无物,假如学生会不赶快行动起来,会影响新生们的入学率。” “白同学说的对,我会和老师们汇报一下,之后在学校里加强安全教育。” “会长明明有能力改变校内的状况吧?” 叶深流笑问:“白副会长是不满吗?” 白御端起绿茶水杯,雾气遮挡了他的镜片,显得深不可测。 “没有。” “我也是有苦衷的。家父在我入学时就告诫我要安分守己,不要惹是生非。我想尽可能进入更好的大学,学习占用了我极大的精力,但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不是吗?” 白御并未开口,只是简单点头。两人不再 多言,只是处理着各自的工作。 许久后,白御没头没尾问了一句:“会长,你的梦想是什么?” 叶深流柔和道:“我大概会进入大学学习法律吧,我想用法律来维护公正,对弱势群体进行法律援助。” “那么,你认为我国废除死刑是否是正确的?” “我认为死刑首要保护的并非是民众们的安全,它只不过是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一种手段。” “这么说,会长是赞成废除死刑了?” “我并没有这么说,但死刑能以最小代价抹杀会对公众造成威胁的个体与团体,降低了统治阶级的管理成本,也能赢取民心。法学家们都在争议不休的事情并非是我们这些未经人事的学生能判断的。”叶深流并不想表态,在无法揣测他人态度情况下,表态是危险的,他也不想因为无聊的话题而与人辩论。 “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叶深流随口敷衍:“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实现梦想于你而言,就如囊中取物一般。” 白御抬起头来:“我的梦想是清道夫。” 中二病吗? 叶深流多少有点无语,但他并未继续追问清道夫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