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她很难搞

    （四）

    一周后，黎明星带着王朋来到云南，一下飞机就上了制作组的车开去录制场地。

    上车后，工作人员塞给他几页纸。

    黎明星见车内没有镜头与跟拍，就知道还未正式开始，捏着那几页纸问道，“这什么，台本？”

    工作人员言简意赅道，“今天的录制流程，您先看一下，觉得不妥的地方到了以后再和导演沟通，找制片也行。”言下之意，就是看见不满意的也别来找他，跟他没有关系。

    黎明星低头翻了翻，大致就是几点到几点进行哪个环节，在哪里拍摄，搭档是谁，基本接梗抛梗不会专门交待，全靠嘉宾临场发挥，然而却用大号粗体字专门强调了黎明星这期的人设——护花使者，甚至是连剧情走向都为他设计的清清楚楚。

    看得黎明星在心中不住吐槽，这他娘的哪是真人秀，详细得都快赶上电视剧了。

    王朋见黎明星神色不快，提醒道，“萧总说了，让你收敛情绪，不要骂人。”

    黎明星不高兴地嗯了声，然而这郁结的情绪在他看到服装老师递过来的衣服后终于忍不住，因为他拿到手的衣服，居然和黄铎当年演的一个少年侠客造型一模一样。

    黎明星咖位小，口碑也不行，没人把他当回事，就连导演见他就位，也只是轻轻点了点打过招呼，让他去化妆准备，丝毫没有和他讨论调试流程细节的意思。

    一年轻助理手忙脚乱地抱着一堆底妆，化妆刷，头套拖到地上，朝黎明星欲哭无泪道，“黎，黎老师，里面化妆间都有人，没有时间了，我给您搬个板凳，咱们在外面做造型可以吗……”

    黎明星彻底无语，眼前一阵发黑，朝小助理点了点头，认命地找地方换衣服去了。

    好在他人年轻，底子好，只修了修眉毛扑了层散粉吸汗吸油，再看几步开外的一人，三四个助理围着伺候，一人举小风扇替他消暑，一人替化妆师打光。

    那男艺人口中不住抱怨，命令化妆师再给他遮遮黑眼圈，见黎明星在看他，敷衍地摆摆手，问了句好。

    拍摄场地传来一阵骚动，一辆加长宾利停在最外面，从上面下来一位当红女明星，墨镜遮了半张脸，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助理慌忙打伞跟上，先前还对黎明星视若无睹的导演与制片人一起围了上去，将那女明星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一番嘘寒问暖。

    身边的王朋突然浑身绷直，一脸紧张期待地看过去。

    黎明星看了一眼，诧异道，“不是吧，你喜欢她？她很难搞的……”

    王朋不高兴道，“不许你说她坏话。”

    黎明星嘴角抽搐，心说哪里是我说她难搞，而是大家都这样说。

    这位名叫姜必俏的流量小花这两年风头正盛，外界评价两极分化，“颜值能打”，“粉丝能撕”是她身上摘不掉的标签，而黎明星听到更多的却是业内底层打工仔对她的评价，说她演技差，人矫情，在剧组又经常请假，最擅长和同剧组演员撕逼，都在传是她找了个不得了的金主才敢这么嚣张。

    姜必俏嚼着口香糖，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冲挡住路的黎明星面无表情道，“让让。”

    黎明星侧身让开，姜必俏直奔先前刁难化妆师的男艺人身边，夸张地与对方打招呼寒暄，故意把这个节目中的常驻女艺人晾在一旁，颇有些气场不和，懒得多说的意思。

    一个小时后，姜必俏终于化妆完毕，整个制作组都在等着她，场务拿着大喇叭，扯着嗓子让各部门就位。

    黎明星把手机钱包交给王朋，不放心地叮嘱道，“我比不上萧何，你当他助理的时候别人还能对你客气点，现在跟着我，只能自力更生了，要是有人指挥你干活，你就找个借口推掉，别让人欺负你。”

    王朋没说什么，也没有抱怨，目送黎明星去干活。

    本期的几位常驻成员已经熟门熟路地站在场地中心，飞行嘉宾在最开始的介绍环节被多加照顾，站在最中间，几个环节流程走完之后，站位就是论资排辈了。

    黎明星逐渐被挤到最角落去，时不时接着别人抛过来的梗，自黑一把，效果倒也出乎意料的好，他谨记着自己“护花使者”的人设，不远不近地跟在本期唯一两位女嘉宾后面，为后期提供不少笑料素材。

    制片人本来还对黎明星抱有一丝不满，嫌弃他风评差，经纪人又爱作妖，就怕他不按照流程走，故意在拍摄时做些博人眼球的事情，从而带坏整个节目的口碑，现在见他不仅人配合，还有梗，这才放心下来。

    除了中间一次游戏环节太过认真，该输的地方黎明星不输，该迷糊的地方他又精明，游戏结果影响着接下来的录制，导演只好叫停，拍着剧本咬牙切齿地暗示黎明星，又补拍了几个镜头，这才有惊无险地结束上午的录制计划。

    众人收拾东西转场，王朋人高马大，挡在路中间，被人嫌弃得推来赶去，太阳下暴晒了几个小时，陪着黎明星录制节目，愣是一声都不抱怨，至此黎明星已经彻底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姜必俏喝着冷饮路过，冷不丁一瞥，看见极其显眼的王朋，惊讶道，“朋朋！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啊？萧何也来了？”

    王朋立刻站直，耳根诡异地红了，莫名羞赧地一指黎明星，声如蚊蝇道，“我现在是他助理。”

    黎明星：“……”

    姜必俏这才正眼打量起黎明星，想起他刚才在录制中卖力较真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黎明星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满脸警惕，显然是还记着刚才游戏环节里姜必俏同另外一位常驻女明星互相较劲，暗自使绊子的修罗场。

    姜必俏看看他，又看看王朋，明白了什么，随口道，“第一次参加真人秀？”

    黎明星谨慎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姜必俏和萧何认识，所以才会熟悉王朋，又想起圈内对姜必俏的传闻，心想她金主不会是萧何，或者她金主曾经是萧何吧……然而又一想，萧何说了他是弯的，应当对女人硬不起来，和姜必俏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才对。

    可是男女关系和基友关系又有什么区别！

    姜必俏随手从助理的包中掏出一个粉色小风扇，降温贴，和防晒霜递给王朋，笑道，“怎么什么准备都没有呀朋朋，你看你头上的汗，脸都晒红了，走了，有什么缺的就找我助理要，录制完了一起吃饭啊。”

    王朋受宠若惊，接过小风扇仔细收好，放进衣兜里，低头看着鞋，不好意思同姜必俏说话。

    黎明星更加警惕了！

    她为什么对王朋这么好，难不成萧何以前也指挥着王朋给姜必俏当过助理？

    姜必俏见王朋这副拘谨的样子，被逗笑了，然而一抬头看黎明星正一脸提防地盯着自己，目光不善，像是路边的野狗看要与他抢食的人，瞬间面无表情，冲黎明星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姜必俏翻了个白眼，接着不再搭理黎明星，被几个助理伺候着上车，跟随制作组转场。

    三十几度的天气，黎明星戴着头套，穿着古装戏服，整个人热得汗流浃背，被车里的冷气一吹才又活了过来，心想还是拍戏有意思，只需按照剧本把人物演好就行，哪跟真人秀一样，一群人在一起勾心斗角，当着镜头的面亲切地喊他弟弟，镜头一收，又都不把他当回事，生怕黎明星借此机会称兄道弟，被他这样的糊咖给黏上。

    黎明星接着在车上休息的机会又翻了翻流程，下午的录制要在周边一座古镇上进行，离这里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一直录到晚上八点收工，他想给萧何打个电话，对方手机却是关机状态，只好作罢，又给萧何微信留言，说他今天看见姜必俏了。

    两分钟以后，黎明星懊恼后悔起来，要是萧何和姜必俏真的有过什么，自己这么一问不是显得很争风吃醋不懂事，然而两分钟已过，想撤回都撤回不了，黎明星只好又破罐子破摔，欲盖弥彰地补发了一句，“王朋特别高兴。”

    途中经过一处加油站，后勤组买了些快餐送过来，黎明星有些中暑，食欲不振，吃了几口鸡米花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不知多久后，车子停下，王朋上来把他叫醒，沉声道，“萧总过来了，给节目组买了冷饮，叫你下去拿。”

    黎明星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道，“什么？”

    他迫不及待透过车窗往外看，只见这次被导演与制片人围着的人变成了萧何，身后跟着的两个助理正在一箱箱地往外搬冷饮，分发给节目组众人，王朋走过去，朝萧何低声说了什么，萧何便朝他停车的位置看了过来。

    二人视线相对，黎明星突然间莫名难为情，下意识又把头缩了回去，躲在后座，意识到想起车玻璃上贴了膜，萧何看不见他，拿手机当成镜子，一理头套和衣服，磨磨蹭蹭地下车，走到萧何身边，故作淡定道，“你怎么来了。”

    导演和制片人一脸惊诧，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料到黎明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居然认识萧何。

    萧何不说话，打量着黎明星这身打扮。

    他脸上的底妆早就被热化，还没来得及补妆，却依旧剑眉星目，双眼明亮有神，腰封束在腰间，衬得他身姿格外挺拔，活脱脱一个从电视中走出来，不掩锋芒的少年侠客。

    黎明星眉骨高眼窝深，不经意间抬头，朝他投去漫不经心的一瞥。

    萧何霎时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