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愣愣
因为昨天晚上太折腾了，加上纪临的轻微洁癖，一直收拾卫生收拾到了天色微亮才算结束，迷迷瞪瞪上了床却怎么都睡不着，明明困的天昏地暗，眼皮子都耷拉的睁不开，闭上眼就思绪万千。 纪临总觉得他还是上了他爸的当，不该来，这里穷乡僻壤的，鸟都不愿意来，带着乱七八糟的思绪，不知道是熬了多久纪临才睡着。一睁眼醒过来的时候，看了看窗外，昏暗一片……不急不缓的掏出枕头下的手机，N个未接电话，其中还有两通是宋廷的…… 给宋廷回了电话过去，宋廷笑着说：“怎么样啊？”那语气里的讽笑，纪临就算是个聋子都能通过气体震动感觉得到，气的牙痒痒的纪临直接把电话给掐了，懒得再和他多说废话。 二爷也来过电话，纪临回了过去说一切都还行，拉一些有的没的废话，反正二爷的意思就让纪临多忍一忍，忍一年过去了就好了。 还有几通电话就是那个拿他玩的B，二爷说他叫郑中，白羊红白喜事乐队的老板，他的意思今天有点事到晚上都不见得回来，一家办丧，要闹到夜里，让他自己在村里转转熟悉一下，等那边忙完了再联系他。 纪临倒是无所谓，多休息几天自然是好的。 下了床，伸个懒腰，纪临不觉得饿，可能也是睡得时间太长了，那股子饿劲早就在睡梦里过去了，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准备出门转转，顺便再去买点日常用品什么的，刚刚拉开门就看见一团黑影缩在门口，吓得纪临差点没叫出来，定睛仔细一瞧，“操！你蹲在这干嘛？”这不是昨天送他来的小哑巴？ 在脑子里翻了翻，纪临才想起的他的名字，沈清恒。 本来就瘦小的可怜，缩在那不仔细看就和一盆笼在昏暗之中的盆景似的，听到纪临的声音，沈清恒猛地窜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蹲在这蹲了多久，大概腿麻了，一站不稳差点摔倒，纪临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他一把，却又在那么一瞬间，他和受到了激烈惊吓的兔子似的，猛地推开了纪临。 纪临连连往后踉跄了两步，他哪里能想到沈清恒那力气居然那么大，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简直不容忽视啊！ “你干嘛？”纪临有些窝火。 沈清恒站稳身体，那眼神闪避之间透着满满的不安，奈何是个哑巴，纪临烦躁的抓了抓脑袋，“我昨天让你来接我，结果我太累了，睡到现在，你别告诉我你等到现在？” 沈清恒怯怯的抬起头看向纪临，抿着唇点了点头。 见沈清恒点头，纪临被气到发笑，伸出手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傻逼？想也知道我可能在睡觉，等不到我就这样一直蹲在门口等着？一天，你就这样蹲了一天？” 沈清恒被纪临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目含委屈的揉了揉后脑勺后，打着手语，纪临盯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沈清恒到底是想表达什么，烦躁的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走吧。现在还有什么地方开着门的？我去买点生活用品。”说着，跨着长腿大喇喇的走向了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哪都响的三轮车。 沈清恒眨了眨眼，面色红灿灿的跟了上来，也不知道是被纪临那一巴掌抽的委屈了，还是怎么的。 开着这破到随时会阵亡的三轮车悠悠荡荡的来到了镇上，村里距离镇上的路程其实不算远，但是路难走，曲曲折折十八万，颠颠簸簸二十沟，所以破三轮一直开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才到，加上昨天下过雨，路滑，就更艰难了。 下了车，一家看上去还算勉强的超市正营业着，沈清恒带头走在前面，纪临跟着进入超市，发现这超市还挺不错的，起码在这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有这么一个超市真的让人有些意外，推着一辆购物车，纪临先是奔到了洗漱区，看来看去也没找到他平日里用的牌子，最后只能赶着最贵的拿，沈清恒就和个小跟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乖乖的帮纪临提东西。 纪临活得丰润，从小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对于沈清恒的跟班服务，他接受的丝毫不觉心亏。倒是沈清恒的行为让纪临觉得有些奇怪，他看上去有些怕他，几次想和他说话，见沈清恒那闪来躲去的眼神，纪临干脆作罢。忍不住的纪临有些想笑，他既然这么怕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听话的跟在他后面？ 转来转去，转到了零食区，纪临不贪零食，不论什么口味的零食他不都太喜欢。想到现在的情况，纪临还是拿了一堆的包装饼干、曲奇什么的……沈清恒突然的上前拦下了纪林的手，纪林不解看着沈清恒把他放进购物车里的饼干一个个又给放了回去，虽然放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看着想笑，纪临问：“怎么？超市你家的啊？我买点饼干你都给我放回去？” 沈清恒一张脸刷的一下通红通红的，他呜了呜，也说不出话，伸出手轻轻的捻住了纪临的衣袖带着纪临往超市里面走，纪临也不拒绝，他是想看看沈清恒到底是想干嘛。直至沈清恒带着纪临站在了散装称零食的区域，纪临才明白过来，侧首看向沈清恒他用手指比了比，纪临有些烦，把手机拿了出来放在他面前，“认识字吧？你打字吧，我看不懂手语。” 沈清恒点了点头，拿过纪临的手机很缓慢的打出了一行字，而且错字居多。 [包庄贵，散成的偏移一点。] 看了小半会，纪临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包装贵，散称的便宜一点。 看完，纪临看向沈清恒挑了挑眉梢，“谢谢。” 沈清恒原本脸就够红了，听到纪临的答谢，也不知道羞答个什么劲，别扭的偏过了头。纪临选了一些看着比较顺眼的零食称了一些，拿着称好的零食往购物车放的时候，纪临发现沈清恒正盯着一旁的果冻直勾勾的看着，那眼神里的渴望是赤裸裸的，纪临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指着果冻问：“你想吃吗？” 沈清恒吓得看向纪临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摇了摇头。 纪临翻了翻白眼，瞅着沈清恒本来就不会说话还这么羞涩的劲就觉着他是真他奶奶的娘啊！哑巴小娘炮？ 没多想，纪临干脆一鼓作气的称了两大袋子的果冻，往购物车放的时候沈清恒一个劲的阻拦，直直摆手意思大概是不需要，纪临皱眉不耐烦的伸出手对着他后脑勺抽了一巴掌，“我想吃还不行？推三阻四的，老子欠你的啊？”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沈清恒抬起手揉了揉脑袋，红着眼吧嗒吧嗒的快步跟上纪临，最后结账结了三百多，沈清恒的脸都绿了，看得出他是被这数字给吓到了。纪临无所谓的刷了手机后，看向木愣愣的沈清恒道：“你他妈能快点？发什么呆？把东西拿车上去。” 沈清恒回过神，立刻开始拿东西。 上了车，纪临开始觉得有些饿了，没开出两步远，纪临问：“你知道哪有好吃的吗？我饿了，不问价格，我要好—吃—的！明白吗？”虽然不知道沈清恒的家境具体情况，但是纪临觉得沈清恒绝对是个苦B孩子，结账付款的时候沈清恒那瞠目结舌的样子就能看出来，所以平日里应该不会吃好的，要是不专门提醒一下，纪临真的怕沈清恒带他去吃下不了嘴的东西。 沈清恒点了点头，拿着纪临的手机磨磨蹭蹭有五分钟打出了一行字。 [窝直到一家免冠，可以吗？] 纪临眼角一抽一抽的看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理解：我知道一家面馆，可以吗？ “行，面馆就面馆，但是要做的好吃，我要吃肉。” 沈清恒点了点头。 进了面馆，刚好这个点是晚饭点，来的人还就不少，热热闹闹的，都是糙汉子，有女人也就那么几个四十来岁的大娘，纪临发现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特别：皮肤黑。 那肤色就和泥地里翻过一样，黑黢黢的，翻看纪临就显得十分扎眼，肤白体嫩的，虽然着装有些鬼魅，但是不影响他的帅气逼人，加上眉宇之间的几分不耐烦的躁气，一进面馆，所有人都缩了缩。 纪临目光扫了一下，找到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沈清恒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用着纪临的手机又打出一句话：吃什么面？ 纪临看了一眼，笑了，“哟，这次没错字了。有什么面？小排？大排？有吗？” 沈清恒点了点头，就准备去说，其实也就是去吧台那和老板娘拿着手指，老板娘本来一直坐在吧台内低着头忙活，一抬头看见沈清恒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哎呀！清恒，赚到钱了啊？还点的小排面？” 沈清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侧过身对着纪临指了指，打着手语。老板娘看完，恍然大悟，“啊！我说呢，你平时来我这都是吃清水面，偶尔才加个鸡蛋，有钱都舍不得用的，我以为你想开了呢！不过，就点一碗给你朋友啊？你不吃吗？” 纪临听到这话，有些气恼的看向老板娘说：“两碗小排，不用理他。有什么喝的吗？我要冰的，可乐、雪碧都行。” “有的，有的。”老板娘乐呵呵的就去准备，沈清恒还站在吧台那着急的打着手语，纪临就算不懂也大差不差的能猜出来，沈清恒这是在拒绝。站起身，伸出手扯着沈清恒的耳朵就把人给带回了位置上给按下，他咬牙切齿字句沉顿，“一碗面吃不穷我，你能别这么丢人吗？就当今天你等我一天的报答，OK？” 沈清恒捂着被纪临扯痛的耳朵，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点头。 小排面上来了，老板娘还十分贴心的送了他们两份小菜，其实也就是萝卜丁，纪临开始没抱着这碗面能多好吃的期待，但是意外的十分的好吃，加上本来就饿了，一碗面吃的也十分的快，饮足饭饱。纪临摸出口袋里的烟，点起一支眯着眼抽着，看了看沈清恒，吃饭那速度不敢恭维，要多慢有多慢，好在纪临现在也不想动，所以也就没催促他。 沈清恒吃饭的时候头一次也没抬过，一根面条嗦到嘴里能嚼个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咀嚼功能太弱。 不一会，店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老板娘闲了下来，趴在吧台上看着纪临扬了扬下颚，笑道：“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纪临按灭手里的烟，点了点头。 “那你和清恒怎么认识的啊？” 纪临挑了挑眉梢，笑道：“雨夜认识的，差点死在半路上。”这句话回答的云里雾里，老板娘倒是不介意，侃侃而谈。 “哎，不管你们怎么认识的，这么些年可算看见一个不欺负他的人了。这孩子小时候大病一场就不能说话了，没少被人欺负，你作为他朋友，以后可得护着他一点。沈清恒……他，可怜，从小没爹娘的，清恒我说了你别生气，我就是想让你朋友多照顾照顾你，你看看你总是吃了亏也出不了声的，姨看的心疼。”有些人说话就是这样，嘴上说着为对方好，却字里行间最伤人，还不自知，奈何听的人就算不好受也挑不出对方的理，加上沈清恒这个性格，就算能说话，估计也不会说什么。 纪临皱了皱眉，看向老板娘说：“心疼就让他天天来免费吃一碗排骨面。” 这话堵的老板娘一下哑口无言。 好话谁都会说，但是好事不见得就会去做。 显然，看老板娘这样子一眼就知道，从来没真正本质上帮过沈清恒什么，就算是一碗清水面那钱也是照收不误。但是又不能道德绑架，人家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搞慈善，即使纪临的话说的带刺让人不舒服，但是老板娘也不能驳个不满，但是做人挺圆润，拿着两罐可乐放在桌子上笑道：“哎，我也是有心无力，来，这送给你们喝。” 沈清恒从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似乎这些话也都听惯了。 吃完面，纪临带着沈清恒拿上那两罐可乐就离开了，三轮车里，纪临打了个哈欠，道：“走吧。” 回到乡村二层直筒‘小别墅’，沈清恒帮他把东西往里面搬，纪临懒得爬楼，指手画脚的说：“送楼上去。”开始回来的路上，沈清恒脸色并不太好，但是纪临没有追问他的身世，慢慢的这才让沈清恒放松了下来。 纪临做人有弹性，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明知道沈清恒无父母的事情是一道疤，他不至于那么贱的去掀人伤疤去。一通忙活，纪临把那两大包果冻翻出来塞到沈清恒的怀里说：“你就别给我打手语了，我看不懂。这两包果冻你拿回去，我不爱吃甜食，这就是给你买的，辛苦蹲门口一天和个狗一样，搞得我不好意思。别拒绝，不然我揍你。” 纪临说的话难听也不容拒绝，沈清恒看着纪临最后只能乖乖的收下，然后下了楼。纪临趴在二楼的窗户边点起一根烟看着沈清恒关上门上了三轮车，三轮车连连轰响了好几次都没启动起来，然后纪临看见沈清恒从车上下来开始捣鼓……就这么看着他捣鼓了足足有一小时，车都没修好。 “上来——！”纪临扯了一嗓子，吓得本来蹲着的沈清恒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仰头一看，发现纪临正趴在窗户边看着他，也不知道这样看了他多久，沈清恒慌手慌脚的爬了起来，站在原地不动。 纪临皱了皱眉，“我下来开门。” 车是真的报废了，启动不了，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了，纪临带着沈清恒回到了楼上。 沈清恒显得十分的局促不安，但是即使这样还是乖乖的跟上了纪临的脚步。 进了房间，纪临打开才买的四件套，发现沈清恒和木头一样站在床尾，他不满，“发什么呆？不知道帮忙啊？”一句话，沈清恒立刻回过神，红着脸就要去拿纪临手里的床单被套，纪临直接伸手用力打开他的手。 嗤嘴，“你他妈有点脑子，怎么那么笨？你看看你的手！” 沈清恒恍惚看了看自己的手，黑乎乎的，全是机油……纪临看着他，被气到发笑，他就那么盯着自己的手站在那发愣。 抬起脚踢了踢沈清恒的屁股，“滚去洗手，发什么呆？洗干净点，然后把床铺好。” 有了免费的保姆，纪临是真的不想动了，沈清恒乖乖的去洗手，纪临干脆就把事情丢给他做，昨天来的着急匆忙，行李都还没收拾，家里卫生虽然搞好了，但是还是没什么人气。 毕竟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除了这一间房，其他的地方几乎都是灰层满满，落了满地时间痕迹。纪临不想动，把衣服都一一放好，带来的相册、玩偶、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归类。 房间没电视，好在纪临带了投影仪，真不枉他辛苦带了那么大个箱子……一切都安排好之后，纪临拿出迷你打开音乐软件看看上次没写完的歌，点开，音乐悠然，纪临窝在床边的三人沙发里，长腿蹬的笔直搭在沙发上有余，指尖有着节奏的点着拍子，娓娓动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沙哑，寥寥几个字跟着拍子走，变得尤为动情迷人。 一头淡棕色的发丝在这不明亮的灯光下变得模糊，他侧颜棱角俊冷逼人，直挺鼻尖下的唇瓣一开一合便是余音缭绕。 沈清恒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房间变了个样，床头暗暗的灯光开着，床头中央有个从未见过的东西亮着，看向对面白刷刷的墙面上正放着一部哑剧，床头两侧放着照片和一些新奇的饰品。 而纪临正靠在沙发上，冰肌玉骨的修长手中拿着迷你，缓缓余音绕耳，更是纪临的声音尤为迷人。 “若问，爱你无悔在下个清晨。” “我们，终究错过在最后黄昏。” 最后两句，轻哑而沉。 纪临唱完之后发了一会愣，直至被沈清恒那“啪啪啪——！”的掌声惊到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