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哑巴
根据小字条上的号码打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一抹粗糙的男人声音传来：“谁啊？” 纪临皱了皱眉，看着手里的小字条，一滴雨水打在了字条上面，下雨了？抬起头还没等看天，雨水就好像疯了一样倾盆砸了下来，纪临暗骂一声，“操！”拉着行李快速跑，想到对面附近小破超市门口躲躲雨。 “谁啊？说话。”男人不耐烦的问。 纪临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拖着行李跑，说：“我是纪临。” 男人恍然沉默了几秒后，立刻大笑不止，“哈哈哈哈……纪临，纪临……哎呀，我知道，你二爷给我打过电话了，你到哪了啊？” “刚刚下火车。” “啊，那是在火车南站还是北站啊？” “不知道。” “这样，你打个车说到小长村，直接让送到小长村的酒厂来。” “好。” “啊，对了，通价三十块钱，别被坑了啊。” “谢谢，知道了。” 挂断电话，纪临站在超市门口愣愣的看着这空荡荡的小镇，雨看上去是不会停了，转身走进小超市。 “哟，真不巧，赶上下雨了哈。小老弟，买点啥啊？”老板正坐在吧台里，嘴里叼着一支烟，说话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男人长相帅气带着几分的秀丽，说话时也轻缓，纪临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着叫‘小老弟’却不觉得有排斥感，这老板给人的感觉还行。 而里面还有一个男人，长相粗狂些许，眉骨上有个一块疤，眉毛也因此断开了，他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很厚的毯子，腿前还放着一个电烤炉，看到那男人，纪临才感觉确实冷的厉害，或许是离开了满是高楼拔地起的城市，这里靠山近水，温度相对城里要低太多了。 不禁好奇，纪临又看了看那个男人，他正坐在椅子正在打毛线衣，看上去个头高大，但是却一脸的柔和，但从面相上来看就觉得一定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心意，别玩了，看看客人要什么。”男人放下手里的毛线针，看向纪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纪临面无表情的回应了一下，说：“没事，我自己看看。” 说着纪临转身看了看这个小超市，超市门口是真的烂，招牌都裂开了，但是意外的超市里面非常的干净，货架上的东西归列的十分明了，不大的超市还分了区域，不管走到哪个货架，哪个地方都十分的干净，看不到一丝的灰尘，看来老板把这超市打理的真的很不错。 绕到第三排货架的时候，纪临总算找到了雨伞，拿着雨伞再回吧台的时候看见吧台外的下面右侧放着两个凳子，凳子上是两个篮子，篮子里是水果，还带着叶子，很是新鲜的样子。 “怎么卖？”纪临看着篮子里的桃子问。 这时候那个面相秀气几分的男人游戏打完了，放下了手机站了起身，“啊？啊，你说桃子啊。老公，桃多少钱一斤来着？” 这么一喊，坐在里面的男人指尖一顿，有些埋怨的看着他，“说了几次在客人面前不要这么叫。” 他却不以为然的怒了怒嘴，“我乐意，管我。” 打着毛线衣的男人看向纪临十分歉意的点了一下，“真的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纪临面色淡淡，拿起旁边的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不会。” 是真的没有吓到，只是小意外了一下，但是说吓到完全没有。 毕竟他玩音乐的圈子里这样的人他没少遇，偶尔也会遇到主动追求他的男性，不过他没往这方面靠，纪临很多次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什么xing无能，因为他对男人和女人的感觉都不太大，每天很多心思都是用在音乐上，又或者和他爸斗心机上面去了。 其实要不是他看小毛片还是有感觉的，纪临真的怀疑自己有问题了。 “六块一斤，要来点吗？”打毛衣的男人说。 纪临点了点头，那个长相清秀点的男人则从吧台内拿出个袋子拍在桌上，“自己挑，都是我们自己种的，很甜，你可以多买点。” 挑水果这东西，纪临自然不会，闭着眼就那么拿，足足拿了有二十个桃，男人算了算，纪临付完钱后，看着老板，“我东西先放着，去叫个车来。”说着就打开了伞。 还没等出去，老板直接开口，“没车的，这里穷乡僻壤的，都是山路，什么车敢送啊！人家大部分都是自家人自己来接的……” 这话让纪临一下哑口无言了。 想了想，“那请问这哪里有宾馆？” “车都没有，哪来的宾馆？” “……” 老板似乎看出了纪临的难，咬住一根烟问，“你是要去哪啊？” 纪临把地址报了出来，老板从吧台里走了出来，顺便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喂，我是张心意，你等下回头的时候在我店门口停一下，捎个人，刚好去啤酒厂，给钱的。” 说完，张心意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转过头看向纪临，“等着，一会就有人来了。不过，你既然来这里了，怎么没人接你？” 纪临黑着脸，捏紧手里的矿泉水，“让我自己打车。” 张心意叼着烟笑了笑，挑眉看着他靠在了门槛上，“玩你呢，这里除了白天的太阳好的时候有三轮车带带人，就没车。” 张心意不说，纪临也知道是被人给了下马威，人还没到就这样折腾他，妈的！ 老板还是很健谈的，还给他搬了个小凳子坐着，纪临通过老板知道他和里面坐着的那个男人是情侣，在这生活已经很长时间了，在这包了个山头种了一片果林，这里天气无常，说下雨就下雨，加上山路崎岖，所以交通基本都是小三轮车，不过他们租的那个山头路好走一些，车可以开进去，小长村那边就很难走了，基本都是羊肠道，路很难走。聊着聊着，一辆带着前斗篷的三轮车停在了店门口，张心意站了起来，“来了。” 纪临立刻站了起来，只见小三轮车门打开，从里面下了个看上去不脏却给人灰蒙蒙脏兮兮感觉的男孩？不，看上去年龄也不算特别小，只是特别的瘦，瘦到皮包骨的感觉，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天这么冷，身上还穿着T恤，而且还破了不少的洞，身下穿着很短的牛仔裤，看上去就小了，一双脏不拉几的拖鞋。或许是常年穿拖鞋的原因，所以脚指头都是黑黢黢的…… 张心意对着他招了招手，他才走了进来，看上去畏畏缩缩的。 “他也要去啤酒厂，你顺带给他带过去。一百，行吗？”张心意说。 纪临看着他，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太脏了，不太想靠近。 他看了纪临一眼，就吓得立刻偏开了目光，对着张心意抬起手打着手势，纪临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了，这打的是哑语啊！这是哑巴？ “行，对了，天冷了，那个死B肯定又没给你买厚被子吧？看你穿的衣服，你等下，”张心意转过身走到吧台那边，“老公，上次我给小哑巴买的被子和衣服呢？我记得放这边的啊。” 打毛衣的男人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看向张心意宠溺又无奈的一笑，“不是被你放二层阁楼了？你说怕落了灰。” “啊，对。我去拿。”说着，张心意快步上了二层阁楼。 而打毛衣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用力的撑着椅把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纪临心头一沉，这男人……是个瘸子。 男人拿着个黑色的袋子从货柜上拿了很多的零食还有几瓶饮料放了进去，走到小哑巴面前，塞进他手里说：“恒哥，拿着。” 纪临诧异，叫他哥？可是……他看上去好像没有瘸腿男人大的样子啊！ 男人似乎看出了纪临的疑惑，笑说：“沈清恒，小时候大病一场就哑了，二十八了。” 纪临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看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脏脏兮兮、还没他高的沈清恒也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怎么的，走上前伸出手，“你好，我叫纪临。” 沈清恒看到纪临走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的自我介绍，还伸出了手，一脸的惊慌。手里抓着男人给的袋子都一下拿不住了，直接掉在了地上洒了一地，他却不去看，两只手用力的在身上擦了擦，这才抓住了纪临的手，纪临握着他的手，心头惊愕，这手上都是一点肉都没有，这人吃草长大的吗？太弱小了。 虽然瘦小，脏兮兮的，但是沈清恒长相却清秀，眼神明亮，这一副皮相很是不错。只可惜穿的太脏了，也太瘦了……破T恤很大，都挡不住锁骨，一半的肩头都露在外面，锁骨陷沟，皮肤倒是白皙…… 男人弯腰准备去捡，张心意刚好从楼上下来，“你坐回去，我来就行了，说了多少次，你这腿要养！”语气十分的严厉。 男人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就走了回去。 上了车，张心意把那一袋子零食，还有被子，一包装在一起的衣服一块塞进了纪临和沈清恒的后背上说：“下雨，后面没斗篷不能放，你们用背低着别掉了。” 纪临倒是无所谓，这样好歹能靠靠背，挺好的。 沈清恒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点了两下，张心意笑着，“别谢了，走的时候慢点。”说着就把这三轮车的门哐当一声给关上了。 车启动。 一路上并不安静，三轮车年龄不小了，声音特别的大，加上这路颠颠簸簸的，震的这车门狂响不停，纪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两只腿都没地方搁，只能紧紧的并拢，一只手抓着一旁的油箱，让自己不要被颠的掉下去。 沈清恒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力气确实不小，两只手十分有力的抓着把手，硬是龙头没弯一下，但是开的速度并不快，路不好走就算了，加上下雨视线受阻。大概这样开了有二十分钟，纪临坐不住了，大声的对着沈清恒喊：“要不要休息一下？”实在是他被颠的受不了了，屁股都麻了，他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不然他真怕还没到，他的屁股就没了。 因为山轮车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他不得不大声一点，沈清恒立刻就把车停了下来，只是还没熄火，声音哐哐当当的吵得纪临烦得不行，他直接把火给熄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而下一秒沈清恒看着他疯狂的打手势，纪临不解：“怎么了？我累了，休息……我受不了。” 沈清恒见和纪临解释不清，试图打了几次火，都没能打响。 纪临觉得有些不妙，问：“怎么打不响了？” 沈清恒拍了拍车，做了个拧钥匙的动作，然后摇摇头，然后又做出抓着把手的动作，然后做出往内拧钥匙熄火的动作，之后摇手摇头。 “你的意思是，这个车启动就不能熄火，不然就打不响了？”纪临问。 沈清恒点了点头，指了指油箱下面的位置，纪临不太懂三轮车，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一下就郁闷了……现在怎么办？ “那还有多久能到？” 沈清恒竖起三根手指，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了啊的声音。 “三十分钟？” 沈清恒点了点头。 “我操！”纪临气的一脚踹在了车门上，发出“哐当——！”的一声。 刹时，只剩下一片的雨水疯狂敲打铁皮的声音，而眼前则是一片的黑。沈清恒打着手机的光线，指了指纪临的身后，纪临了然坐直，沈清恒把纪临身后的被子拿了出来，打开直接一个反手就盖在了纪临的身上。 纪临恍然不解，“恩？” 沈清恒做出一个睡觉的动作，然后拿过车窗前卡着的雨伞，打开车门，指了指前面，大概的意思是，你在车上睡会，我去找人帮忙。 三十分钟的车程，他打算跑去找人？ 纪临一把拉住了沈清恒，“你疯了？开车都要三十分钟，你走到什么时候去。” 沈清恒转过头目光幽幽的看着纪临，眼神里透着‘那要怎么办’的意思，纪临烦躁的用力把沈清恒拉回了车上，压身过去直接关上了门，沈清恒被纪临这突然的靠近吓得直接贴在了椅背上一动不敢动，在纪临坐回去的时候，鼻尖问道了纪临身上淡淡的清冷香，烧的沈清恒面色炽热，他抬起手捂了捂了脸，也不敢看纪临，瞪眼看着车窗盯着外面一片黝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临看着沈清恒，有些‘败给你了’的无奈，把被子全部打开，拉过一半盖在了他身上，“算了，就这样勉强睡一晚上。” 沈清恒看着纪临，他知道，纪临肯定不是这里的人，从纪临的穿着打扮来看就知道了，而且他身上很香，村子里的人身上从来都是汗臭味，没有哪个身上像他这么好闻的，而且他长得很帅，气质也在那，一看就不是村里的人，也不会是村里的哪家亲戚，如果是，他应该早就注意到了。 看着他闭上眼睛真的打算睡觉的样子，沈清恒咬了咬唇，坐起身体，把被子全部蠕到纪临的身上，动手开始打火，纪临就那么靠在椅背上看着沈清恒一次又一次的打火，他不想费口舌去劝，而且他是个哑巴，交流不便。现在他很累，就想这么瞌眼好好休息休息…… 突然一声响，纪临猛地坐了起身，一脸惊喜的看向沈清恒，沈清恒同时也侧过头看向了纪临，脸上挂着十分喜悦的表情。 “牛！”纪临说着对沈清恒竖起了大拇指。 沈清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准备继续走。 “要不，我来吧？” 沈清恒错愕的看向纪临，打了打手势，意思：你会吗？ 纪临这还是能看懂的，点了点头，“会，以前拖乐器用过一次，也不难。” 沈清恒听他这么说，打开车门就准备换位置，纪临拉住他，“外面雨大，你跨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交身而错的换了个位置，换好位置，纪临跃跃欲试，沈清恒脸红了大片，要不是因为车内没光线一定就让纪临给瞧见了。 开到村口，纪临觉得心里不爽，这B知道没车，还让他打车。这么晚了，他去干吗？想了想，他把一个地址拿出来，问沈清恒知不知道这家怎么走，沈清恒点头带路，这是他二爷给租的一个民宿二层的小空楼，家主都搬到市区了，这房子一直空着，但是该有的东西也都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纪临帮忙把纪临的行李箱办下来，在沈清恒要走的时候，纪临塞了三百给他，他死活不肯要，最后还是纪临摆了脸，沈清恒才把钱拿着了。 “明天你要有时间再来接我一趟，我不知道啤酒厂在哪。”纪临说。 沈清恒点了点头，就转身上了车。 按着二爷给的信息找到钥匙，打开门就是一股子灰尘味，纪临敢发誓，他这辈子这么长时间第一次住这么破的房子……在他眼里的破房子，在这村里却是最好的小别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