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味杂陈
再说凌苍昏至半夜被疼痛惊醒,祭夏族每当伤口愈合都要经历一番痛楚,竟比受伤时还要剧烈几分。也不知有这一种能力,到底是福是祸。 他敏感的发现耳边有其他人的呼吸,一时不敢大意。同时身体似乎也有些异样,酸麻难忍。等了一会,确认身边之人已经睡着。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原来已是深夜,四周昏暗。 他还记得最后闭眼时的伤,那时他因箭上的麻药快要昏迷,只能尽力装作一副清醒的样子,其实那时他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全靠听觉击退那些居心叵测的死士。在昏迷的前一刻,他听到了另一波人的到来,剑锋饮血到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他却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了。 他现在是已经落入敌手,还是被什么人救了?他应该被带到了乐城,听闻这里将行花灯节,来往人口纷杂,倒是一个隐藏踪迹的机会。族长已经发来信号,代表情况紧急,必须得尽快赶往未央城取得那物! 凭借着微弱的烛光,他转头看了眼身旁之人。 那人侧着身子睡着,秀发乌黑散落四周,和她白嫩似雪的皮肤交缠着一起,只消一眼就让人口干舌燥。她发丝微垂微微盖住两侧,但能看到红若牡丹的双唇,仿佛在诱惑人亲吻下去。五官秀美,因睡的极好,脸颊染上两朵红晕,十分可爱。 他不知,因叶同尘目含戾气才让人有阴鸷之感,如今他陷入酣眠敛去戾色,又回到过去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了。 他不可控制的看了一眼又一眼,只觉得心神摇曳,不知所措。连看一眼那白色亵衣,也是一种欲盖弥彰。在凌苍有限和外族接触的经验中,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身为祭夏族,他们很少与外族接触,过去族人总是再三告诫不要被他人发现。这次不过出关去未央城取一信物,竟半路遭人偷袭。 他稳下心神,这难道时外族为了取血的新招数? 派一个女子前来,未免太、太、太过于放荡了!还靠的这么近!未免也太不看重男女大防! 他将自己紊乱的心跳理解为愤怒,可因为身体酸软也无法推开身旁那人。还因为身体晃动,引得那人微微调了睡姿,引得温软呼吸打在他裸露的手臂处,教人身体更加酥麻。这人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药?此时他浑身上下泛着一股痒劲,哪哪都不舒服。于是只能转过头去,以防再中了敌人的险恶招数。 酸麻感渐渐消失,虽然依旧无力。但好歹可以动动手指,凌苍终于发现身体哪里有所异样。 一抹红晕飞上他的脸颊,心神再一次荡漾起来。 他薄唇轻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放荡!”可看到那人睡貌,又觉得不是故意所致。 可话是这么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既想摆脱窘境,又怕惊醒身旁之人。空有一身内力,身体却完全使不上劲。 更要命的是,一想到身旁那人面容,他那处居然更加激动起来。 简直令人羞愤欲死! 叶同尘可不知道他怎么想,无知无觉的酣睡了一整日。醒来后虽然觉得自己有些松懈,不过睡了一个好觉神清气爽。他转头一看发现这祭夏族还昏迷着,脸上滚烫潮红异常。探了探祭夏族的额头,热的厉害。 难道是半夜受凉?还是箭头有毒?也不像,他看过那羽箭,没有什么异味。越发捉摸不透的叶同尘掀开薄被,发现祭夏族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一道一道的红痕。 叶同尘挑了挑眉,祭夏族还真是神异,也不知哪路神仙留下的怪胎。 他难得拧了一条湿巾,放在那祭夏族的额头。没过多久外面天光大亮,凌苍感觉到额头冷意幽幽转醒,就听到一男子声音:“感觉如何?” 他眯着眼睛望去,那人坐在逆光处,带着一丝笑意看着他。 这一看令他心神震荡,这人的五官、身形居然和昨夜睡在他身旁之人全然一般。只不过为何是男子?昨夜那女子呢? 未等凌苍整理思绪询问,叶同尘沉声说道:“听闻祭夏族血有奇效,能帮助世人保留内力不失,因此全族在永兮一年之前就被屠杀殆尽,只余数人幸存。而那幸存几人,皆为叶城叶贤所救。祭夏族族长为报答叶贤恩情,答应叶贤可为他做三件事。可后来大陆安宁,叶贤无事可求,祭夏族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神隐于森列。” 凌苍眉头紧皱直起身,祭夏族虽不是辛秘,但他所说叶贤三诺之事却不是众人皆知。他仔细端详这人容貌,吐出一句:“你是…叶贤之子,叶和光?”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越发坚定。此事只有祭夏族和叶氏所知,叶城大火之后,叶贤尸首无踪,连同妻儿两人以及叶家兵一百余人皆下落不明。即便叶贤再不敌凶手,也会优先保住妻儿。 叶同尘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凌苍才看清他的眼神,也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比起他,叶和光更像一个祭夏族。即便此时他笑意盈盈,可酝酿多日的恨意让他的眼神沉着风暴,一旦靠近就会被撕成碎片,那和凌苍无数次在熊熊火焰下看到的眼神何其相似。 凌苍虽然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好歹放下了心。若是被那群别有用心的人抓住,可不是躺在这里这么悠闲了。同时他不可抑制对叶和光起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感触,算起来,叶贤之子不过十九二十的年纪。如若叶贤未死,他作为城主之子,依旧享受万种荣光。而不是东躲西藏,面目苍白。 叶同尘坐在床边,盯着凌苍的眼睛说:“我已改名为叶同尘,和光一名已与我叶家一百七十人化为尘土。此番我救你,一是叶氏和祭夏族有所渊源,二是,我想兑现祭夏族三诺一事。” 此话在凌苍的意料之中,他沉吟半晌:“我为祭夏族凌苍,此事我得于族长禀明后再行商讨。同时,你如何证明自己是叶贤之子?”他直直的看着叶同尘的眼睛,双目如炬,带着迫人的压势。虽说祭夏族和叶氏交好,可谁能保证那不是权宜之计。叶氏一案迷点众多,是谁在幕后操弄这三年未有一丝线索,也未曾听说叶氏之子还活着。 叶同尘轻笑:“这我自有办法,可我如何与你族长……”若他没有记错,祭夏族都姓祭。为何此人只说所名。本以为搬出叶贤之名就能让祭夏族为他筹谋,看来还需其他办法。那日男子受伤眼神迷离,如今神智清明,更加深了叶同尘之前的想法。 凌苍问:“你前往何处?”看叶同尘的打扮,定是奔波多日,衣角泛着细线看起来磨损已久。 叶同尘反问:“我该前往何处?”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他们皆为戒心较重之人,此时都不愿被对方知晓自己谋算。 而此时,凌苍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试探道:“我还未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昨晚是你一直在照料我?”他内心已经有了猜测,可又不愿意相信。 叶同尘看了看他额头上的湿巾:“当然,未曾有他人进出。若是被人知道我房中有祭夏族,你如何能睡到此时?” 凌苍猛然脸色青白,哑口无语。他呆然望着叶同尘,也不知是羞是怒,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是自在的。看着叶同尘有些戒备的神情,他未尝不明白此人定不知晓昨晚发生过何事。可这也让他更加恼羞成怒,他昨夜沉沦挣扎丑态毕露,这人却一概不知。 谁又能料想叶贤之子居然是这幅相貌,与他多年前远远望见的飒爽城主,竟无一处相似! 叶同尘见他脸色变了又变,莫名的逗趣。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主动接回之前的话题:“我欲前往未央城寻一人。”凌苍堪堪回神:“我与你同行,为报答救命之恩,届时我会联系族长与你见面。” 凌苍着急离开,叶同尘却还有一事。 “今晚乐城百灯齐放,若是错过,不知何年才能再遇。你的伤也需静养,等明日再走。” 凌苍皱眉,若是叶贤之子,怎可能因这种理由逗留与此? 他再抬头望一眼叶同尘的眼神,不,他定有事隐瞒。 也罢,就让他多待数日,趁此机会好去追查那些黑衣人下落。凌苍未曾言明,自己前去未央城也是为了叶氏一案。 古人有云,不是冤家不聚头。若是两人相遇,不管性格是否相投,他们之间定有一分渊源。初见有隙,日后却渐渐亲密也是常事。只能叹这世人多变,前一秒还恼怒不休,后一秒就能爱之欲狂,叫人猝不及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