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其实两个人的聊天也没有很多，林语尘总是有无穷无尽的事情在忙，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每次回复都是有事在忙，等下聊。然后一等就是晚上了。

    “你的工作996吗？”谢清昼打电话的时候问。

    林语尘轻声笑了一下说：“没有呀。”

    谢清昼紧接着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林语尘沉默了一下，她有时候沉默是忙着把猫赶走。

    “我现在就是在家待着，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工作，想问问你在干嘛。”谢清昼觉得这样直白问人家工作可能不太好，所以就补充了一下，显得婉转一些。

    林语尘果然在赶猫，遥远的传来她呵斥猫咪赶紧从爸爸桌子上下来。她呵斥的时候，语气很凶，但是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猫咪应该是下来了，因为她回来道歉自己家的猫在作妖。

    “我现在在当老师，小孩子的音乐老师，也不算忙，就是放学以后来我家上课这段时间不能看手机。”林语尘说。

    谢清昼嗯哼一声，她说：“音乐老师也需要老师学习恋爱，感觉好奇怪啊。不过蛮有意思的。”说着就从床上爬起来，踮脚去阳台吹吹风。

    林语尘被逗笑了，噗嗤笑出了一声猪哼哼。然后清清嗓子说：“上次就是开玩笑的。”

    “对了，你知道G市有什么好吃的吗？过几天我要飞过去。”

    G市就是林语尘目前所在的城市，她从毕业就在这里居住，不过很少看她发朋友圈出去吃东西和玩耍。

    “吃的吗？我常吃的不太多哦，抱歉。”林语尘因为上课的缘故，每天几乎都是呆在家里，日常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一站地之外的大超市去买猪软骨。

    谢清昼笑嘻嘻的说：“等到G市就住你家好不好？”

    对方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好啊。不过我家蛮乱的，租的房子，很多地方都坏掉了，也没办法重新装修。”

    “没关系啊，有小姐姐和我同床共枕，还要啥自行车。”谢清昼虽然在开玩笑，但是从刚才的沉默也感觉出来对方其实不太想让自己去。说起来，大学四年，只有她邀请林语尘去自己家玩儿，从来没听说林语尘邀请宿舍任何一个女生去自己家玩儿，当然也从来不去别人家里玩儿。

    在学校的时候，总觉得大家在一起玩的都很好，就算不是特别好，也是关系很ok，彼此很fine的。一直到毕业了，可能才会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一个人。舍友的感情就像是一层淀粉糖纸，随便一碰就碎了。

    林语尘被逗笑了，她笑起来的声音很轻，带着窃窃私语似的，仿佛笑起来的气都隔着电话吹进耳朵里，痒痒的。“我睡姿不太好，到时候很可能被我踹下床。”她说。

    谢清昼满不在乎的说：“不怕，我给你卷成被子年糕卷。”

    “可以不要年糕吗？我不太爱吃。寿司吧，寿司怎么样？”林语尘讨价还价，被比喻成一个她不爱吃的食物是一个很伤脑筋的事情。

    “果然是你。”谢清昼点点头。舍友在宿舍的时候就是，总是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比如全宿舍一起买卷纸，她只关心卷纸是几层的；一起出去吃饭，点了虾蟹粥，她关心吃到的小螃蟹怎么分公母；比如之前聊猫，她想养缅因当二胎，别人都关心智商高不高，血统纯不纯，价格怎么样，她只关心这猫一顿吃多少，拉屎臭不臭。

    林语尘好奇的问：“为什么是果然是我？”

    谢清昼没有回答。

    “我要是去的话，我们找一天一起吃饭啊？听说你那边新开了一家店，卖小龙虾蛮出名的。”谢清昼继续说，她们上学的学校其实离G市很近，但是她一般都去X市。

    林语尘一听到小龙虾，耸耸肩说：“还好吧，感觉小龙虾也没有那么好吃。”

    “听说里面还有很多本地小吃什么的。”谢清昼在抖音刷到这个店好多次了，早就想去，正好有朋友邀请自己，她立马就答应去了。

    林语尘恍然大悟的说：“哦，你说那家店啊，我也想去耶，不过听说人排队好几百号，我就没去了。”那家店她刷大众点评都快要馋死了，不过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去排队。

    “到时候一起去啊？”谢清昼邀请。

    “ok的啊，你什么时候来？我们提前几天约，到时候我把所有的课都排别的时间去，去吃好吃的。”林语尘一说起吃，总是热情满满，说话的语气都在上扬，和她之前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我下周二的飞机，周三中午去好不好？我朋友说工作日中午下午人不太多。”谢清昼查了一下手机日历。

    林语尘停顿了一下，有点抱歉的说：“没办法去，我有事。”

    “什么事？”话一问出来，感觉有点八婆了。

    “我要去心理咨询。”林语尘的声音又轻了。

    这回难得换谢清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你怎么了？”

    林语尘让声音尽量显得高兴一些，说：“我总是梦见我自杀。所以就去看看。”她怕谢清昼误会，又补充一句说：“不是要自杀啦。”

    “恩恩，你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不是和我说过，自杀一定要是自己选择的吗？”谢清昼总算明白为什么林语尘总是沉默，在学校总是在看一些悲伤的故事，还有她的笑声为什么总是那么可笑。她有点后悔自己知道的太晚了，还害怕自己在学校给对方造成不知情的伤害。

    林语尘恩了一声说：“是呀，所以我才没有要自杀啦，估计是别的事情压力太大了，不过没关系，我高中就这样了，看一段时间心理咨询师就好了。”

    高中就开始了？那大学？谢清昼用脑子想了一下，她在学校的时候从来没有看到过林语尘抑郁啊，或者消极过，当然学业上消极是偶尔有过的，大学四年没有吵过架，没有高声说过话，唯一一次语气重一点，是写的剧本被男生演的一塌糊涂。

    谢清昼说：“大学的时候我都没看出来呢。”

    “你也不是心理专业的咨询师，看不出来很正常啦。”林语尘很会安慰人，为别人找到释然的理由。

    是一个温柔的孩子，这样温柔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心碎呢？谢清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这样一句话。她不记得是哪个人对自己说过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互相说了晚安。

    谢清昼给自己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好朋友说：我舍友，就是原来我跟你说过那个，她今天跟我说，她从高中就一直在看心理咨询师了。

    好朋友很快回复说：恩恩。我记得她。

    她又飞快的打字过去说：我有点替她难过，大学的时候一直以为她只是脾气好，是一个温柔的人。没有想到她其实内心也很痛苦。她跟我说一直在梦到自杀什么的。

    好朋友发了一串问号：？？？？？

    好朋友又发：她不会想要自杀吧？

    她回复说：她说不是想要自杀啦。

    好朋友：那就好。没办法呀，你之前也不知道。

    她回复：如果当时上学的时候，男生背后讲她坏话的时候，我站出来就好了。

    好朋友发了一个摊手的表情：┓（?′??）┏

    她心情复杂的关掉了对话框。她哥哥给她发微信说：我出差回来了，下楼，我给你买了小礼物。

    她家是市中心的四层别墅，父母说自己年老，要在第一层住。第二层就给了哥哥。她喜欢有露台，所以住在第四层。

    下到一楼，一看到哥哥就跑过去给了一个抱抱，哥哥和嫂子刚从国外度蜜月回来，两个人手拉着手在那里眉来眼去。她啧啧说：“蜜月都给你俩晒黑了。”

    嫂子低头一笑说：“可不是，我说清茗别去海滩，他偏要去。”

    哥哥打开行李箱，指着行李箱说：“这都是小冉和我给你买的礼物。”里面瓶瓶罐罐一大堆，还有各种小礼品盒，包装袋。

    谢清昼眉开眼笑的去翻，很多小众的香水，还有香氛。小礼品有海滩的贝壳项链，贝壳梳……还有一些衣服，不大听说的牌子。

    “好耶，谢谢哥哥嫂子，我下周二要去G市就可以穿啦。”谢清昼让女佣把行李箱的东西都拿到自己的屋子里去。

    “去G市？正好家里有点事在那里要处理，你替我过去处理一下呗？”哥哥说。

    谢清昼笑眯眯的点点头说：“好啊，你明天让秘书把需要处理的事情都告诉我，联系人方式也发给我。我下周三正好有空。”

    “这么急是要见女朋友啊？”妈妈知道自己姑娘心不定，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虽然也不大赞成这种事，不过说到底都是儿女们的私事，不大管的来。

    谢清昼摇摇头说：“张伯的女儿要去G市，问我去不去，正好我舍友也在，就答应去，顺便看看舍友。”

    “舍友？哪个舍友啊？”爸爸问。

    “就跟我同班，我三号床，她二号床的。姓林，叫林语尘的那个。”谢清昼说。

    爸爸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一拍脑袋表示自己想起来了。说：“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啊？”

    “人家那是慢热。”谢清昼纠正父亲对林语尘的定义。

    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哥哥和嫂子蜜月回来第二天就要坐飞机去参加新公司落成仪式的剪彩。父亲和母亲后天还有慈善晚宴要参加。只有谢清昼无所事事的蹲在家里时不时约炮友们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