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红杜鹃照例出了房间要去找方澜坐坐，在这待的几天，她几乎是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如果孟虎没有成天偷趴在墙边上偷看她的话。

    她走至院里，瞧见正在晾衣的招娣匆匆忙忙地跑向后厨，也没多在意，走到方澜门前，走走形式地敲敲房门，手刚往门上一使劲就发现不对……方澜什么时候锁了门？

    一个不好的想法浮现在她脑子里，这连日来的好吃好住快让她忘了他俩可是被绑来的，方澜还要被拐做压寨夫人啊。

    她回身四下找着重物，一眼瞥见招娣用来晾衣的杆子，提着裙摆匆匆地跑去解开绳子，举着有些分量的长杆一把捅向两扇门间的缝隙，l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见方澜始终没有回应，她更加使劲地低喝一声，举着长杆反复撞了七八下，老旧的门栓捧地一声坠地。

    撂下杆子，临门一脚踹开了门，“阿澜！”

    床上的两人齐齐向她看来，大眼瞪小眼，林晚晟先反应过来往方澜身子扯着被子，红杜鹃上下打量着他，紧接着发出一声响彻屋顶的惊叫。

    “林少？！”

    等两人收拾好出来，就见红杜鹃气呼呼地站在门口，眼神瞧过来又哼地一声转过去，林晚晟替方澜揉着酸胀的腰，一边又讨好地对着红杜鹃道，“别生夫人的气了，都是我不好。”

    “我才没生阿澜的气！”

    红杜鹃愣是回身瞪他，想起自己在方澜面前痛骂林晚晟的情形又尴尬地红了脸，气的一脚踢开脚底的石子，石子飞落到了端着炖锅的招娣面前，她好奇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

    “二当家的，这是大当家要我煮的。”

    林晚晟闻言，放开了方澜走到招娣面前掀开了锅盖，腾腾的热气只熏得他眨眼，泛着些许油花的褐色汤汁看着令人食指大动，他接过锅子，转身献给方澜，“夫人趁热吃了，好补补身子。”

    招娣瞪大了眼，怯生生地说道，“二当家的，这是给你的，先生要是想吃我要去煮一份就是了。”

    林晚晟奇怪地看了眼，“给我？我挨枪子的时候他可没这么好心啊。”

    招娣羞红了脸，吞吞吐吐半天，“这……大当家的说，你这不是泄了，泄了阳气嘛……”

    “哈，大哥可真是的，让你个待嫁的闺女说这话。行了，你忙你的吧。”

    一旁的红杜鹃听着两人的对话觉着有点不太对劲，风花雪月场她是看惯了的，细一琢磨不经噗嗤地笑出声来。

    “怎么了？”方澜转过头问她。

    “没没没，没事。”

    “夫人可是要和我一起去给大哥请安？”林晚晟将锅子放回房里，挽着方澜的手，一股子黏糊劲看的红杜鹃一身鸡皮疙瘩。

    “你大哥还给你当妈不成，请什么安呀。”

    “长兄如母，这也差不多意思了。”

    红杜鹃试想了下那魁梧汉子捏着嗓子说话的样子，抖了身子，一股冷意只上脑袋。

    “你俩要去，那我可回房歇着了。”她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回身往房间走去。

    “夫人，请。”他弯下腰朝方澜做了个绅士礼。

    他被绑来这么多天，还没机会仔细看看这寨子。被围栏包围的寨子多是些一到二层的瓦房，屋顶铺着厚厚的晒干的草堆似的东西，寨子的大门处建了两座简陋的哨塔。要说这土地远不及一个村落来的大，但就寨子的人数而言也是足够了。

    林晚晟带他到了主营，类似于四合院一样的结构，院子中间还搭起了一座擂台，旁边放着漆红的大鼓。

    林晚晟吆喝了一声，领着他进了门，就见大厅里摆着张铺着大红布的圆桌，主位的人招着手要他们坐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招待弟夫坐下。”

    方澜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林晚晟推了推他，这才懵懵懂懂地跟着坐下，他左手边坐着林晚晟，右边则是应该被囚禁的余先生。

    对面的孟虎朝着外头东张西望的，方澜倏地明白红杜鹃为何不跟来了，见孟虎愣头愣脑的，也不好意思揭穿好，转而向李钦说道，“小妹身体不舒服，在房内休息……改天再让她来见下。”

    李钦大笑了几声，一掌拍在孟虎后脑勺上，“听到没，人家姑娘不来，你就别看了。”

    “那我去看她总成了吧！”孟虎不死心地瞪了他哥一眼，“这还听不明白，真是个二愣子，小姑娘是不愿意见你啊。”

    “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

    “趴人家墙上去，就冲你那凶神恶煞的样，没被你吓出病才叫奇怪。”

    方澜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斗嘴觉着好笑，连日来的一点愁容也烟消云散，余先生喝着茶悄悄撇了他一眼，见这闹剧也差不多给收尾了。

    “林崽子带心上人来，你俩做兄弟的就是这德行给人看吗？”

    李钦和孟虎倏地端正了身子，摸摸头不好意思地朝方澜笑着，“让弟夫给看了笑话，别见怪别见怪啊……哎，老二，你身子可好了些啊？”

    “嗯？我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了，你不是知道的嘛。”林晚晟问道，李钦冲他挤挤眼，“你这不是明着装糊涂吗，当然是那个了……昨晚不是上床了吗！”

    方澜被他这一声给哄愣了，林晚晟直接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咳咳……大哥能不能斯文点，别吓着人家了。”

    “吓着谁了，我看弟夫可比你强得多，昨晚叫的销魂的不是你吗？”李钦一拍桌子，冲着方澜敬了碗酒，“弟夫！我敬你一碗，自家人有事直说别客气！”

    “大哥客气了，方澜虽是酒量不好，但也敬大哥一杯。”他倒了杯酒，举杯向李钦示意，一饮而下。“好！爽快！”

    林晚晟越想越是觉得他大哥那话有点不对劲，不等他琢磨，方澜的酒就到了唇边，瞧着那人酡红的脸颊像是染了胭脂一般，他便被迷花了眼就着那玉白的手咽下了酒。

    “有家室的人就是好，喝杯酒都有人端着，也不枉你这段时日惨成这样了啊老二。”李钦瞧他那眯眼享受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了两句。方澜听了视线飘到林晚晟的腹部，那短挂之下是几个结了疤的枪洞，一忆起那由来，嘴里的饭菜都变得苦涩。

    “阿晟的命是大哥救下的吗？”他的话令在座的人都停下了动作，一个个眼神瞧过来看他，李钦摆摆手，“吴江汉那狗东西，放狗追他追了五六里路，追到了附近的林子……我和老小宰了三条狗换了个半死不活的他回来。”

    方澜伸手按捺住身旁蠢蠢欲动的林晚晟，只跟李钦笑道，“大哥于他便是再生父母，方澜没什么可做，敬你一碗。”

    他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举起桌上的酒坛倒了碗，对着李钦和孟虎举酒示意，接着拜便咕噜咕噜地干下，林晚晟跟着站起轻抚着他的背。

    连日来的忧愁在酒精作用下像是泡泡被戳破，啪的一声被拨开云雾见天日，一行人痛饮了好一会，余先生见这阵势先走了一步，林晚晟既是好笑又是不免心疼地替方澜挡了酒，身旁的人却一反常态连连接过酒杯干下。

    “说起来，你当初告诉我你是个孤儿，这事也都是骗我咯？”林晚晟扶着他走在回去的路上。开的步子倏地停在半空，“夫人怎么提起这茬了……先生不让我告知其他人，说是会惹上麻烦。”

    “罢了，你我半斤八两。”方澜凝视了他一会，叹了口气。

    “我向你发誓，以后若是再骗你，就……就让你被顾升带回去！”林晚晟两指并拢，朝着天说道，方澜听着哭笑不得，“你是折磨我还是折磨你自己啊？”

    “我与夫人是同心又同命，要是没了夫人，我也是活死人一个，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哼，花言巧语的……阿晟啊。”方澜头抵在他的肩上，闷声道。

    “怎么了，夫人。”林晚晟转过身来抱住了他，瞧见他眼中的不安。

    “我们离开吧……到此为止吧，他既然会当我死了，那也没必要跟他斗了，我们找一处小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好吗？”

    “我……说的也是，夫人开心我就开心，但至少让我和大哥他们告别一下。”林晚晟正欲开口却见方澜神情哀恸，连忙应下，才见他舒展眉头，对着林晚晟莞尔一笑。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