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走过，到了约定的这日，方澜邀了顾升前去舞厅看白惠的表演，顾升看着没什么兴趣，含含糊糊地应着。

    “陪我一趟吧。”

    自他和顾升几年前闹过一出后，方澜就没再和他去舞厅过，一是怕触景生情，二是他大不乐意红杜鹃和顾家有接触。

    顾升狐疑地问他，“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方澜敛下眼眸，柔软的身子靠在他肩上，显得几分可怜，顾升闻到他发间的清淡香气。“父亲要我招待一下吴将军。”

    “吴江汉？”

    方澜捏了下他的手臂，掌下肌肉一瞬僵硬。“还能是哪个吴将军？”

    “要你陪他做什么？吴江汉算是什么东西……”思及他前段日子瞧着方澜的眼神，顾升脸色不禁黑了几分。

    “别这样，父亲是想拉拢他，听说他手里有好大一笔钱啊。”方澜拉着他的手，细细捏着绷紧的手指。

    “哼，那种人请他去玩一趟就能拉拢吗？父亲是在耍着你玩罢了。”

    方澜听着这话心里一颤，顾升见他不答话，满脸郁色，知道是惹他不快了。“别理他，我跟父亲说去，你要想找点事做，简单轻松的多的是，没必要去蹚浑水。”

    “不，我有把握的，你知道吴江汉中意白惠吗？”方澜抓着他的手，抑制着自己过快的心跳。

    “那个家道中落的歌女？”

    “吴江汉据说很喜欢她，还想为她还债……”

    “那钱就算是吴江汉也未必还的上。”顾升笑道。

    “你怎么知道？”

    顾升搂着他，“想知道？你对我好点我就告诉你。”方澜抬起一双含情的凤眼，捧着顾升的脸，唇轻轻地贴上。

    “嗯……白家以前是做米行生意的，爷孙三代人，具体怎么落败的就不提了，不过借钱救命这事，这城里还能找谁呢？”

    “……白惠在舞厅工作……那她欠的钱，是顾家的？”

    顾升摸了下他发汗的额间，“当然。虽说舞厅是卖了，但白惠欠的依旧是顾家的债，要她牺牲点去给吴江汉，也不是不行。你要做的话，我陪着你去，少让吴江汉动手动脚的……”

    方澜点点头，依偎在顾升怀里，他抱的舒服，一时也没再过问方澜。原是想着与其让顾升怀疑，不如带着顾升去，也好给他一个脱身的机会。倒没想到，白惠欠下的债是顾家的，联想到前段日子章家那事，他对顾家父子的惧意不免又多了几分。

    顾家虽说因为顾升的事而砸了不少钱财出去，但论在城内的影响力，始终还是这的地头蛇。方澜心里发怵，僵着身子在他怀里不敢动。

    等到下午，顾升陪同他出门，方澜借口孕吐，要改坐了人力车，顾升看他难受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早前，顾升让人给吴江汉送了帖子，刚下了车方澜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人。

    吴江汉约摸着四十来岁，满脸横肉，一双吊梢眼显得阴狠，他身材说不上高大，穿着身不着调的黑色长褂，玉扳指，金链子，又土又腥，腰间还别着把油光锃亮的枪。

    见了方澜，眼里就闪着异样的光，一张嘴笑的合不拢，方澜道了声，“吴将军。”

    “哟，美……方先生好久不见啊。”吴江汉刚上前握住那双玉润的手，瞧见了后头的顾升连忙改口。又冲着顾升打了声招呼，粗糙的大掌趁机揉着这绵润玉手。

    方澜心里犯恶，面上仍是笑着，“我给吴将军选了处好位置，我们里边走吧。”趁着吴江汉转身的一刻，方澜默默将手抽回。

    “顾升，我不太舒服。”

    顾升闻言，大步走来将他拥着，吴江汉见此咂咂嘴，由着服务生将他们带到座位上。

    这处是一楼最好的位置，临近舞台，台上的风景一览无余。顾升招呼着点了两瓶酒，坐在方澜和吴江汉中间，隔开了男人偷摸着打量方澜的视线。

    “吴将军，听说今天儿白惠有场特殊表演。”方澜声音温润，听着令人舒坦，而这名字勾起了吴江汉一点兴趣。

    “什么表演，我怎么没听过？”

    “我这和的几位姑娘有点交情，听她们说啊……”

    方澜刻意停下，靠在顾升身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吴江汉，对方被他看的心痒痒，连忙接过话茬，“是什么？说说呀。”

    “……说是白惠要跳西洋的艳舞。”

    话刚说完，吴江汉眼神一亮，直拍着手大笑道，“好好好！刺激！”顾升见他这样，默不作声地冷笑，转头俯在方澜耳边说了什么。

    吴江汉一脸殷切地盼着台上幕布拉开，方澜抿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两人讲话，余光瞧见了从台后走出的绿莺，她穿着一身露着大腿的洋裙，红红火火地像朵花。

    “我去下洗手间。”

    方澜起了身，整理了下衣服，经过绿莺时说了句，“来后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台后，方澜环视了下四周，确定没人了才问道，“准备好了？”

    “好了，早备好了。等表演要开始就有好戏了，就是苦了下可怜的林少。”绿莺笑道。

    “你是打算怎么让他做个恶人？”

    “还能怎样，当然是下药了。”

    “下药？下什么药？”方澜诧异地问道。

    “自然是春药了，这东西可是某些老爷用的好宝贝，像林少这种年轻气盛的，用了必定是顾不得什么礼仪之道的。”

    虽说他有事先告知林晚晟和白惠，但这似乎和想象的不太相同。为慎重起见，他还是问了绿莺会不会太过了。

    “您要是怕林少怪罪起来，那不简单，我让人带个漂亮姑娘给他泄泄火就是了，房间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请君入瓮。”

    方澜点点头，这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就要委屈林晚晟了。和绿莺打好招呼，方澜恍若无事地走出后台回到座位。

    暖场的节目已经开始了，台上舞女打扮妖娆，婀娜多姿，一举一动间尽是靡靡。

    一曲落幕，再开场是花瓣如雨落下，着着鲜花洋裙的佳人旋转而出，修长大腿与丰满酥胸尽露，男人们在底下鼓掌叫好。怪的是，中间的位置始终空着，几个舞女脸色一变，绿莺冲着台下方澜眨眨眼。

    “等了半天，白惠呢？”吴江汉不耐烦地摸着手上的扳指。方澜靠在顾升身旁说了什么，转头又对吴江汉说道，“我和这经理熟悉，不如我到后台看看？许是她第一次，不太好意思。”

    吴江汉本想应下，但见方澜一双眼羞怯看他，又思及白惠现在当是单独一人，虽说不能都给讨到手，但能得一个是一个，一拍桌子，就跟着方澜道:“我和方先生一起吧，好久不见白惠也是有点想念啊。”

    方澜轻笑了声，走在前头为吴江汉带路，刚走进了后台，正朝着化妆间走去，就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两人对视了一眼，疾步向房间奔去。

    “白惠！”

    方澜掀开帘子，房间紧锁，他回头朝吴江汉说道，“将军，门锁着了，我去找人开……”话没说完，吴江汉便把他拉开，一脚下去，力道之大竟将木门直接踹开，“砰”的一声砸在墙上。里头的人听了声音回头，林晚晟扯着身下人的衣服，身上的衬衫大开着，白惠在他身下紧抓着破碎的领口，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她哑着声音向两人求助着。

    “将，将军，救我……”

    吴江汉怒目一瞪，直接上前将林晚晟撂倒，林晚晟重重砸在地上，腹部被吴江汉重击一拳，捂着肚子蜷缩身子瑟瑟发抖，白惠别过头去似是不忍看。

    方澜见吴江汉那碗大的拳头又要落下，赶忙上前阻止，“将军！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吴江汉将手收回，带起的掌风惊的方澜往后一退，也不知林晚晟如何了。

    趁着吴江哈对白惠软声安慰的空隙，他低下头去亲吻了林晚晟流血的唇角，捏着他的手细细按摩着，不时抬眼确保另外两人没见到这幕。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方澜将林晚晟的手指扳开，抽出手，装作没事人地站在一旁。

    许是听到里头的动静，外头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顾升走上前把他拉住，“怎么了？嗯？这不是……林少？”

    绿莺看着地上的林晚晟，又看着拉着吴江汉手臂哭诉的白惠，满意地勾勾唇角，招呼着看热闹的几个姑娘们。

    “出去出去！看什么呢！”

    绿莺走到方澜跟前，小声问他，“方先生，怎么样？”

    方澜点点头，绿莺见了就又到一旁跟吴江汉说了什么，男人就半搂着白惠出了门，又去外面招呼了几个服务生将林晚晟带走。

    顾升见这出闹剧收场，搂着方澜也往外走。

    “都是你做的？”

    “没有，我是听了绿莺的话，要我来我可不行……”方澜捂着心口，气有些不足。

    “不舒服？”

    “他给人打出血了，看着有些吓人……我想休息下，不想坐车了……”

    顾升当他是有孕在身容易受惊，也依着他到隔壁的酒店开了间房休息，方澜坐在床上，抚着腹部轻轻揉着，他抬头看了眼顾升。

    “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过一晚。”

    见他是不好打发了，方澜软声道:“不要了，我想杜鹃过来陪我。”

    “怎么了，我陪你不高兴吗？”顾升坐上床搂住他，掌下身躯微微颤抖着，他脸色一沉。

    “你是又……”

    “不，只是……我看白惠那样子，心里不好受……杜鹃也在那种地方，说不定哪天我没看紧了她就……”方澜说着撇过头去。

    顾升瞧见他眼角一抹泪，在灯下泛着光。心道他怀孕后性子是越发的温驯娇软，顾升舍不得再说什么，依着他的意思先回去了。

    确定了顾升离开，方澜才下了楼，到前台打了个电话，“我找绿莺……嗯白惠和吴江汉安排妥了？……好，麻烦你了……那林少他就送到我说的酒店吧，算是我给的补偿，人我也给他找好了……行。”

    方澜回了房间，安静等待着将要到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