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裴嘉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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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书轶根本就没有做好面对舒致的心理准备,而舒致在抬眼看向他时,也露出了微微愕然的神色。 顾书轶知道这段时间里自己肯定是憔悴了不少,再加上没有心思打理衣着和发型,整个人显得灰头土脸的,和以前那个光鲜体面的顾总绝对是千差万别,以前那些老爱靠在他肩膀上夸他帅的小情人,见了他可能都认不出来。而这一切,大半是拜舒致所赐。 面前的这尊瘟神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回过神来:“你看上去……不太好。” 顾书轶剜了他一眼,尽力克制着胸中汹涌的怒意,冷笑着说:“好?我好得起来吗,要不你在看守所里待三个月试试。” 说完,他也不管这是在舒致的车里,自顾自地点了根烟抽。再不用点什么方法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恐怕真的会做出冲动的事。 那边沉默了半晌,迟迟没有再开口。顾书轶等得心浮气躁,和舒致独处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十分煎熬,就在他想直接开门下车的时候,却听见对方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说什么?”顾书轶颇为讶异地回过了头,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舒致竟然会向他道歉? 舒致避开了顾书轶的目光,垂眸望向地面:“我很抱歉,让你经历了这样的事。还有裴嘉汐,虽然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但是我真的非常对不起他。” 以往的舒致在他面前要么是故作纯良,要么是摆出一脸捉摸不透的笑容,总之老酝酿着一肚子坏水儿;而这种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表情,顾书轶真没想到会在对方脸上出现,也让他立刻怀疑起舒致的别有用心。 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打从舒致说出裴嘉汐这三个字起,顾书轶的脑袋里就一阵炸响,压抑已久的、过于激烈的怨愤,让他眼前的画面都有些扭曲了。 “你还好意思提他?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你到现在才说对不起他,他能听见吗!!” 顾书轶的咆哮声在车厢里嗡嗡作响,他目眦欲裂地瞪着舒致,伸出手拽住了对方的衣领,凶神恶煞地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自己真的杀了人,而那个身中数刀、躺在大雨里再也爬不起来的人,就是你!” 舒致张嘴想说些什么,顾书轶却再也忍无可忍了,狠狠一拳揍在了他脸上。 或许从前的顾书轶还不会如此冲动,但被关押在看守所的这段日子,彻底催化了他的戾气与负面情绪,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狠狠削舒致一顿。在他的心目中,舒致至少要为裴嘉汐的死负一半的责任,所以在对方轻描淡写地说出“对不起他”的时候,顾书轶脑内的那根导火索猛地烧尽了。 他把舒致按倒在座椅上,一句废话都不多说,左右开弓地揍着他。舒致像是真的知道自己理亏了,竟然也不还手,只是在顾书轶下手太重的时候挡两下。一个秀气精致、唇红齿白的公子哥儿,很快就被打成了鼻青脸肿的模样。 SUV的车座虽然宽敞,但也不是为打架设计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都累得浑身是汗。 舒致拿手背蹭了蹭嘴角的血,忍着疼撑起了身子:“你发泄够了吗,能不能冷静下里听我说两句。” 疯狂地把情绪释放了一通过后,顾书轶才发觉指骨有点疼,翻过手掌一看,好几处指关节都擦破皮了。他这个揍人的都能成这样,估计挨揍的更不好受。饶是这样,舒致留给他的印象也没有好转:“算了吧,我跟你能有什么好说的。” 眼看顾书轶又有了要走的意思,情急之下,舒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沉声说:“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裴嘉汐?” 听见这话,顾书轶本来已经松开舒致脖领子的手,又慢慢攥紧了。他双眼发直,尽量维持着正常的面部表情,但声音还是出现了颤抖:“是你哥,对不对。” 舒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动作轻缓地把顾书轶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扒拉开了,也摸了一根烟点上:“那段时间,我哥发现你不见了,疯了一样地到处找你,还天天打电话问我,我也只能装不知道你在哪儿。后来,他看到了那个……那段视频,我传上网那一小段儿。总共只有十几秒钟,你连个正脸儿都没露,他又从来不认识高彦,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那是你的。行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那都是我的错。” 他找出一个烟灰缸,往里面弹了弹烟灰,语气疲惫地再度开口:“那段视频在A市金融圈里转得挺厉害的,我哥很快就知道另外一个主角是谁了,当然也发现了是我在后面捣鬼。他那时候神智已经有点不正常了,跑去偷了他爸的枪,连夜坐飞机赶去了B市。他一开始还不知道裴嘉汐这个人,所以说,他一开始瞄准的目标,是我。” 舒致缓慢地露出一个苦笑,那笑容看上去甚至有点悲凉。他们两人原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而舒唯如今却恨他到想要他的命,这样的矛盾已经无法用简单的兄弟阋墙来形容,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一直都低估了我哥对你的执着,我真的没想到,他有那么喜欢你,喜欢到,只要是碰过你的人都得杀掉的程度。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从酒店跑出去了,然后裴嘉汐在后面追你。你们离开酒店的那个时间太要命了,我哥就是在那时刚好从机场赶过来,大街上又没几个人,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你们。他看见裴嘉汐对你有肢体上的拉扯,对,他连印证一下你们是否发生过关系都省略掉了,他已经无法忍受任何的男人觊觎你,所以,就在你走了之后,他对着裴嘉汐掏出了枪。” 这三个月来,顾书轶一直急于知道真相,但当事情的全部经过就这样赤裸裸、血淋淋地撕裂开来,呈现在他面前,他却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对于裴嘉汐的死,他分析过自己的各种过错,但他最不该的,就是以自己浪荡不羁的德行,去勾搭了舒唯这个对感情偏执得近乎于疯狂的人。 他闭了闭眼睛,仿佛又看到了裴嘉汐那具丧失温度的身体,孤零零地倒在如瀑的雨幕中。伤痛和无力感侵袭着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几乎发不出声音:“……然后呢。” “然后,我哥就揣着刚刚毙过一个人的枪,跑到酒店里来找我了。他最想弄死的,毫无疑问还是我;但是他不知道我的房间号,中途耽搁了一点时间。另一边,他爸,也就是我叔叔,其实在他偷拿枪之后不久就发现了,而且马上派了人到B市去。就在他闯进酒店到处找我的时候,我叔叔的人赶到了,把他控制了起来。所以我能逃过这一劫,靠的全是侥幸。” 舒致的声音又慢又轻,他用这种方式使自己维持着镇定,而不是再次陷入阵阵后怕中。他在部队里呆过不短的一段时间,以为自己已经被锻炼得无所畏惧了,所以才能那样百无禁忌地作天作地。 但在那天发生的事情中,要是他叔叔派来的人迟了几分钟,他可能已经死在自己堂哥的枪口下了。他也是从此才明白,那种直面死亡的恐惧,即使是他舒致,也根本无法消受。 到了最后,虽然他没有死,但裴嘉汐这条人命却是白白地搭了进去,顾书轶也因此而被诬陷入狱,而他原本安静温和、略有些腼腆的堂哥,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这一系列灾祸的发生,这一切的罪孽,就算都归结在他头上也不为过。 面对着这样的现实,舒致就像一个终于意识到自己把篓子给捅大了的小孩,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愧悔。 “我想知道的是,舒唯,他现在又在哪里?”顾书轶生硬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无法矫饰的怨恨,“你们舒家的人是不是不明白,杀人是要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