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变故

    阿内克索浑浑噩噩过了两天，精神创伤留下的影响远比肉体要隐秘而深刻。

    他怔愣地坐在床上，盯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出神，看起来似乎是在研究被单上联邦军部的印花。

    他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两个世界的画面融化在一起，他以为自己从噩梦中脱离了出来，回到现实，却一直有一道声音在房间里回响，从不同的方向宣泄着恶语。

    阿内克索甚至开始怀疑那日雄子答应他的求婚，也只是他无处安放的不安在梦中的镜面反映。理智正逐渐脱离他的掌控，雌虫抑制不住内心疯狂发芽生长的念头，理性的堤坝一旦被冲破，拦在里面的那些腐蚀的情绪汹涌出缺口，流淌至全身，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抓住他！关住他！让他哪也去不了！

    “你不配做他的雌虫。”那道声音又来了，阿内克索听得麻木，内心还在坚持反驳着。

    我配不配得由他说了算。

    “他答应娶你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阿内克索嗤笑出声。有什么关系？有利用价值是我最大的优点和依凭，只要他想，我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

    “以他的身份，你只会给他带来灾难。他需要的是矜持有度的雌虫，永远不会是你，一个野蛮的，丢掉了他幼崽的凶煞！”

    “住嘴！”阿内克索朝着空无一虫的房间大喊，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你在和谁说话？”希尔洛皱了下眉头，进门将盛着食物的托盘放在床头。

    “没什么。”雌虫飞快扯下脸上的表情，眼中恢复了神采，在床上张开双臂。

    希尔洛坐在床边，任他楼住。他很排斥与他虫的身体接触，但对雌虫还算适应，即使最近他的动作过于频繁了，频繁到反常的地步。

    “因为雄主不在，寂寞了而已。”他解释道。贴着雄子带有体温的身体，找回了一点现实感，幻听减弱了不少，阿内克索把它抛在脑后，当成嘈杂背景音。

    希尔洛知道他在有意回避有关精神状态的问题，将追问的话吞回嗓子，改为问道：“吃饭吗？”

    “吃。”雌虫点头，乖得简直不像是从前那个肆意张扬的上将了。

    希尔洛压下内心冒出的古怪感，将餐盘端过来，听到雌虫犹豫着低声问：“雄主，可不可以喂我？”

    为什么语气这么可怜？如果是以前的阿内克索，肯定是说着“喂我吧”边抓着自己的手舀了一勺往嘴里送了。

    “张嘴。”希尔洛觉得可以适当纵容一下。

    雌虫吃着希尔洛亲自喂得饭，就算咽下肚子的是医官配的只有营养成分而不考虑任何口味的难吃病号餐，也比吃了蜜还高兴，他刻意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迟迟不做吞咽的动作，把一顿饭吃得极为漫长，希尔洛举勺子的手都酸了起来。

    直到雄子忍无可忍道：“下次还会喂你的。”

    阿内克索脸上绽放出巨大的幸福，几口吞完糊状的食物。

    “雄主，”他缠了上来，“我们做吧。”

    “什么？”希尔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雌虫怜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雄主为了照顾我，都快枯萎了，”手渐渐向下，不规矩地探入松开两个扣子的领口，“就让下奴用身体滋润您吧，作为慰劳。”

    床都下不了，还想做爱？希尔洛默默想，怕不是脑子被精虫吃空了吧。

    “别胡闹了。”他嗔怪道，面色不改地将阿内克索的手从领口拎出来。

    阿内克索不经意流露出些许失落，“听说经过治疗仓恢复，那里会变紧，雄主，您来亲自验证一下吧。”他依旧没有放弃。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现在他听到雌虫这些胡话，除了内心有些波动外，表面上根本让虫看不出多余的反应了。

    希尔洛无动于衷，明确拒绝：“没得商量。”他可不能陪着这家伙疯，虽说要顺应病虫的需求，但也不能太过放纵了。

    果然不行吗？他想着早些开始房事，会不会早点重新怀上………

    阿内克索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希尔洛快速截住他说话的势头：“况且现在做也不会尽兴。”他说完后，掩饰性地打开光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了。

    阿内克索倒在被子里，看着他的雄子，内心情绪泛滥。

    雄主的意思是，夸奖他之前做的很尽兴吗？而现在考虑到他的身体，宁愿忍耐也不想草草对待他们的情事。

    知道话里的意图还是安慰居多，希尔洛别扭的关心还是让雌虫沉寂了三十年的心又酸又胀。

    希尔洛在内心无奈吐槽，十几年的宫廷式严谨教育，好像自从和雌虫待在一起，就被一点点蚕食了。

    他的思绪转到了另一件亟待解决的事上。

    早上他和医官确认了阿内克索的身体情况，被告知，飞行舰上的医疗条件有限，治疗仓也只能进行急救，也就是说，看起来表面好了，其实内里的伤口还没开始愈合。

    “毕竟是那么严重的伤，如果放在普通虫身上，根本撑不到营救。”医官在此之前已向他说明，上将肚子的伤口不是一次造成的，由于上将体质特殊，具有比普通虫强几倍的自愈能力，施刑者故意在没打麻醉药的情况下，屡次割开他开始修复的身体。

    他们还在上将体内检测出疑似二皇子实验品的痕迹，一定程度上阻断了阿内克索的免疫系统发挥作用。

    希尔洛回想起雌虫衣服上的血，多到了凝成大块大块的黑斑，留在躯体的血污用酒精擦了一遍又一遍才清洗干净。

    硫磺星基地被阿内克索杀掉的虫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上将的身体不能继续拖下去，最好能在月底前接受高级别的治疗，但是——”

    希尔洛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们已经离边缘地带很远了，相比起来，从这里直接借道回联邦帝都星反而比较快。

    “那就回去啊！”奥维少将激动地说。

    “怎么回去？两位上将阁下，一位刚刚在战事中陨落，一位被帝国大皇子活捉，”布尔诺中将提醒他道，联邦最近也大事频出，仿佛一夜之间局势骤变，帝国的星舰再过十天就能开上帝都星了，“如果现在回去——”

    他沉默了，其他将军都知道他未说出的答案，狄克诺上将无疑马上会被无耻的议会推上战场，如果拒绝，则会被追究渎职。

    “要不、”奥维少将不愿意放弃希望，“要不我们从西边悄悄入境，那边有个商业星，我们可以中转伪装一下再——”

    “到帝都需要几天？”希尔洛忽然问。

    “六天。”奥维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实际上以希尔洛在军部挂的中校的职位，根本不够格参与这个小会，但是众将军不知为何都默许了他的存在。

    希尔洛踱步至星际地图前，移动虚拟光标，钉在了不远的一个帝国大星球。

    他面对众虫，沉着道：“不需要那么麻烦，我有办法直接让帝国退兵。”

    顺便让佩里托记住，随便动他的东西，要付出多么可怕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