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世间的一切因一律而不再孤寂，那为什么我和你尚是只身一人？”雷吉诺德透过书的上缘悄悄偷窥波文，他的仆人正沉浸在自己的声音里，他不由欢喜，兴高采烈地继续念了下去。

    “看啊，高山亲吻着碧空，波浪彼此相拥；哪有花朵彼此不容，何曾姊妹轻蔑弟兄；而阳光拥抱了大地，月光亲吻了海洋，但这些吻又有何益，如果你不肯亲吻……我，呢？”

    爱是很简单的东西，更不会冗长，于是很快就读完了，雷吉诺德放下书，仰头等待着一个来自爱人的亲吻。而波文还徜徉在自己澎湃的心潮中，暂时没有理会他。任性的少爷撇撇嘴，清了清嗓子，“咳咳，我亲爱的波文，这首诗没有引起你任何感觉吗？难道你听了爱的哲学，还不想给你的爱人一个吻吗？”

    还是没动静？雷吉诺德决定再接再厉，“唉，你不肯亲我，高山就会刺破天空；你不肯吻我，海浪就互相冲击对方；你要是还不肯亲我，花朵就都要独占一枝；要是还不肯吻我，我就要……”

    雷吉诺德对上一双纯净的黑色眼睛，“你就要怎么样？”波文实在受不住少爷偶尔的异想，和他这种夸张的口味，他顶着一张热烫的脸回过神来，竟然开始好奇少爷准备做什么。

    “我就要把安娜喊过来，让你弟弟嫌弃你，嫌弃你因为没有亲吻我，而破坏了他们的快乐时光。”还真是厉害的报复啊，波文虚假地笑了起来，“真是拿你没辙。”他的双手按在少爷脸颊两侧，低下头，送给眼里的男孩儿一个情人的吻，唇齿相依，口舌交缠。雷吉诺德随手把书甩到一边，搂着波文的脖子压向自己，他的舌头灵活地叩开情人齿间紧闭的大门，两人的身体挨得极近，散发着灼灼热意。

    一阵风吹过，他们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唤醒了沉醉在彼此怀中的人。雷吉诺德推开波文的脸颊，两双分开的嘴唇间扯出一缕丝线，波文红着脸仰起脖子，却还是选择顺着少爷的手靠在他的肩上，并排躺在草地上。

    “波文你知道吗，我们的学校里最近新来了两位老师，一位教地理的，要不是校长和他认识，他又想安定下来，估计他还不会留下呢。他去过很多地方，讲课的时候总是会加入很多当地的特色习俗和有趣的经历，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像是讲到兴奋处，雷吉诺德侧过身，手臂在波文的耳边猛地擦过，带来一阵灼烫。但波文不在意，他的的心神更关注于，在他无从了解的地方少爷生活的点点滴滴。“文学史的老师也很厉害，他读过很多书，甚至自己也写了很多还出版了。你说要是能像地理老师那样周游各地，再像文学史老师那样写下来，给更多的人看该多好啊！”

    雷吉诺德有些害羞地挠挠脸颊，那里正因为向波文吐露自己的未来而散发着微微的热度。“我想当一个作家，想要写故事分享给你，给更多的人看。”他在波文的视线中抬起手臂，手心攥着的是树荫间落下的阳光，就好像他光明的未来，此时已经被他稳稳抓在手心里一样。

    从迷人眼的情欲中清醒过来，又听了少爷的话，波文不由得感到慌张。少爷到城里的学校念书已经半年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少爷无论是知识还是眼界都开阔了很多，就好像今天他念的这首诗、读的这本书，还有他对未来的设想；而身在庄园的波文每天有很多工作要做，等少爷回来他还要伺候对方，等波文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眼前的人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他自卑于自己正在逐渐落后，配不上少爷了，又绝望于他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这种差距一点点变得更加明显，日复一日地折磨着波文，让他感到不安和焦灼。

    然而更令波文恐惧的是，艾布特老爷做好了让少爷继承家业的准备，而少爷也选好了另一条想要发展的道路，属于少爷的未来有那么多种可能性；而他面对的却是，黯淡的，晦涩不明的未来，也许就是在波克庄园工作直到老死。

    雷吉诺德对波文的忧虑无从得知，他更在意的是分享给对方自己的各种新鲜见闻，“波文你知道吗？原来南方其实还有很多家庭做着跟我们完全不同的营生，有些家庭居然靠在城里卖花就足以让一家生活，还能供养孩子上学，……”即便雷吉诺德出身优渥，也一直接受家庭教育，在他们乡下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可到了城里，他依旧像个乡巴佬一样会对各种不同的见识感到新奇。

    波文面带微笑，好似沉迷于少爷所描述的另一个世界里，思绪却飘向了让他和少爷走向不同地方的开始。

    当第一片树叶改变颜色从枝头落下时，海伦娜小姐最后一次来到庄园里。她是来向雷吉诺德和安娜丽莎辞行的，她说着自己早已攒够了旅行的花费，甚至以往的每一天都在为离开这个地方做着准备。而现在正是时候了。

    安娜丽莎很是伤感，两个人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她拉着海伦娜的手，不停地说着自己和雷哲有多么不舍，他们还有那么多不会的知识，企图劝说对方打消念头。然而海伦娜小姐始终是那个不会因为外在而改变自己的人，无论那个男孩离开她时，还是她从原来的家庭离开时，她都是什么样的，如今她依旧是那样的女性。

    海伦娜有些失笑，她理解自己的学生是真的舍不得自己，但完全的离开南方，去看她想要看的了解的一切，才是她的追求。“好了安娜，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我，但是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你真的想要我放弃吗？”

    安娜丽莎抬起头和自己的老师对视，那双眼睛里是因为得以实现梦想而迸发出的热情光芒，她这才醒悟，老师的决定，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的，她最应该做的，唯有送上自己诚挚的祝福。

    “虽然我要走了，但是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些临别礼物。雷哲我在城里的学校有个熟人，他同意给你一个考试的机会，等过两天学校就会来信通知你，如果你顺利通过，就能进入更好的学校学习了。至于安娜，我很抱歉，虽然我跟你父母争取了很久，但他们仍旧没有同意你离开这里去上学，我真的很抱歉，不过我我特意给你列了一张书单，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安娜丽莎有些失望，海伦娜小姐几个月前就跟他们提过去城里学校的事情，她还期待了很久。只可惜这年头的父母，开明的并不多见，而为了老师考虑，她暂时放弃了露出失望的表情。

    “当然雷哲我也给你准备了书单，不过跟安娜的不太相同，我希望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海伦娜冲着站在一旁的男孩儿眨眨眼睛，雷吉诺德咬着嘴唇，却也点了头。

    “波文和宾，你们所处的环境大家都清楚，尽管我不能为你们做太多，但是一点点还是可以的。”她刻意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距离，这调皮的举动还是都笑了几个年轻人。“这份礼物是特地为你们准备的，所以，安娜和雷哲最好不要向他们打探内容哦。当然，这份礼物是我作为老师送给你们的，不要只想着玩具之类的。”

    没想到海伦娜老师还未他们准备了礼物，还是特地的，这让波文和宾感到受宠若惊。而更令他们惊喜的是，海伦娜小姐承认了他们是她的学生，这还是他们以前从未享受过得荣誉，兄弟两对视一眼，十分郑重地向海伦娜鞠躬行礼，“海伦娜老师，谢谢您！”

    海伦娜感到心满意足，她把四个学生都召到身边，手掌爱怜地抚过他们的脑袋。她对他们每一个人她都有着不同的期待，海伦娜真心的盼望，即便在自己离开后，他们也能活出自己的人生。

      ＝ TBC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