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人情

    薛琮打量着低声命令佣人们离开，然后朝自己走过来的丈夫。对方脸上的表情让他在心里松了口气——要是姚洛神没有继续多管闲事，那他才是真的要苦恼了，毕竟利用现有的总比等待穆溯之再看上一个来自红贝星系的人要简单。

    当然现在他还得先安抚来要解释的丈夫，谁让Alpha都恨这个呢，领地或者控制权被侵犯就跟踩他们脸似的。

    穆溯之看起来并不愤怒，但比往常低沉许多的语调曝露了他的情绪，“我们之间没有必要绕弯子了，你有无数个理由生气和发泄，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不妥当，但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一声不吭地插手我的私事。现在告诉我……”

    薛琮冷静地打断他：“我怀孕了。”

    Alpha压抑的声音戛然而止。

    薛琮把差点翘起的嘴角压好，安静地看着面前突然被咬了舌头的丈夫，等他的反应，不过想必那并不会超出他的预料。

    “……抱歉。”前来兴师问罪的穆溯之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并为自己的责问道歉，“我失态了。”

    Omega抿抿嘴，不说话。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前天，”薛琮回答：“爸妈已经知道了，因为你在出差，我就让家庭医生先别告诉你。”

    懂事并不是一项适合被拿出来展示的的特质，也并不是随时都能被察觉和怜惜，但现在显然是个不错的时机，哪怕做得明显一点也不会惹人厌烦。

    穆溯之“嗯”了一声，两人相对无言，Alpha一时还没法立刻改变心态嘘寒问暖，沉默片刻后他问：“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薛琮知情识趣地给了他台阶下，“暂时想不到……不过快要到我的午睡时间了。”他抬起手掩嘴打了个哈欠，穆溯之神色略松，微微颔首，“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过来。”

    这是要去找个地方把憋回去的不爽发泄掉了。

    “好。”薛琮温顺地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开，然后从小客厅里起来往卧室走，他的贴身女仆跟到了门口，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命令绝不会主动打搅他。

    Omega锁好门，打开个人终端，开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软件，一套3D建筑蓝图从屏幕里投射出来，他看着象征某人的红点离开这个监控区，又等了一分钟，才打开那个许久没用的加密频道。

    【我刚刚告诉我丈夫我怀孕了。】

    频道对面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发来回复：【所以你需要我帮你伪造怀孕迹象？】

    【那倒不用，我并没有对他撒谎。不过我的确需要点别的、其他人提供不了的东西。】薛琮停顿了一下，缓慢地输入自己的要求：【我想要改变第二性别，价格您决定。】

    长久的沉默，对面迟迟没有反应，薛琮耐心地等着，过了有足足十分钟，窗口里才出现一条新的消息：【我可以尝试。】

    薛琮呼出一口气，放下了吊起的心，【我相信您，不过最好在一个月之内给我更确切的答复。】

    不等对方回复，他又输入了一条信息，只是内容和话题毫无关联：【我猜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Beta会被迫怀孕对吗？他看起来不是会关注新闻的人呢。】

    这次的沉默比之前更长，长得薛琮都有些后悔自己操之过急了，但最终对方给出的反应证明他并没有拿捏错地方。

    【一个月。】

    【十分感谢，那么一个月后见。哦对了，鉴于货物的重要性，我觉得面对面交易比较保险，您认为呢？】

    【我的行动不完全自由。】

    【那么交易的具体地点由您决定，我过去。】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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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晏霜。”

    “……”

    “这是加尔。”

    “……”

    温瀚左右看看，叹气，“以防你们不知道，我介绍完了之后是你们可以互相说句’你好’的时间。”

    晏霜抱着双臂，转动眼珠嫌弃地瞟了对面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少年一眼，“需要我做保姆的人就是他？”

    “不是保姆，”温瀚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这行的那么丁点理论已经教过了，剩下的就是实践，所以需要你带着他熟悉一下章程，练练手，过一两年他转正就没你事了，你自己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两年？啧。”晏霜的眉毛拧得更紧，“我八百年没干那些低级杂活了。”

    温瀚淡淡道：“那你最好花点时间好好回忆一下它们。”

    “……他分化了没？”

    “没，今年应该是16……不，17岁了吧，你先带着，分化了要是个Alpha那我也批准你不继续带他。”

    “哦。”

    “不要那副表情，”温瀚沉声说：“加尔是克里斯的孩子，你记得克里斯吧？”

    晏霜回忆了一秒，从记忆里翻出一张还挺清晰的面孔，连同对方劝他少去玩角斗的的话也记得清清楚楚。

    “哦好吧，”他点头，终于正眼打量少年，“在他分化之前。”

    “分化成Alpha之前。”温瀚补充强调。

    晏霜带着少年去熟悉章程之后温瀚躺进椅子里，叹气，自言自语了一句：“唉，都不是我的人了我为什么还要搞这种内部操作。”

    话是这么说，他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晏霜并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放他去浪会让麦伦不满，但是药剂师并不想做那个扫晏霜兴的人，所以温瀚自然而然就接过了这个任务。

    带新人的活一般都不难，雇佣兵虽然为钱卖命，但也要保护新鲜血液。只不过轻松归轻松，高薪酬就别想了，是以这次温瀚的“内部操作”并不会像以前一样引起其他佣兵的不满。

    晏霜领着加尔在接单处挑挑拣拣了许久，他本人不喜欢太技巧性的活比如潜入窃取情报，但过于简单粗暴的比如暗杀也不适合拿来给菜鸟练手。不管有多讨厌这种照顾小鬼的差事，晏霜都没打算害死同僚的孩子。

    少年非常安静，从见到晏霜开始一个字都没冒出来过，似乎对于自己的命运毫不关心，以至于晏霜忍不住怀疑温瀚是不是哄骗小孩子上贼船了。

    “喂，”他一边刷新委托界面一边问：“你为什么想做佣兵？”

    加尔沉默着，就在晏霜以为他没听清或者没听懂的时候他回答道：“因为不想做婊子。”

    “啥？”晏霜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问：“你住哪儿？”

    “……斯蒂斯。”

    “难怪。”晏霜点头表示懂了。

    堪佧特星上的一些地方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陋习和迷信，认为还没分化的孩子要是被操过就有很大几率会分化为Omega是其中之一，显然克里斯并没能及时让他的儿子从那里搬出去，又或者是在他死后少年才不得不搬去了贫民区。

    简短的闲聊后晏霜选出两个难度较低的委托，招呼加尔上前去挑，“那么，雇佣兵生活的初体验，你是想做保镖还是绑匪？”

    这两个委托的目标其实是同一个人，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是只要其中一个被接了之后另一个委托就会被自动删除，委托人也会同时受到信息提示。这是常见的处理方式，但偶尔有的时候委托人会联系管理层开出更高的价钱，而这类交易的详细内容都是保密的。

    加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薪酬更高的绑架，这让晏霜多少看他顺眼了一点，不过他的原因并不在于金钱，而在于不用被人支使。

    接了委托后晏霜下意识就要直接去找麦伦拿可能会需要的药剂，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加尔不像自己一样和麦伦有一层肉体关系，直接去找药剂师不合规矩，于是脚步一转带他往回走，“忘了填表。”他解释了一句。

    他们递交了申请表又绕去后勤部领取了常规配置，晏霜通过个人终端和麦伦说了句再见就迫不及待地跳上悬浮车离开了基地，他已经太久没呼吸到新鲜空气了……虽然室外的空气质量和室内没法比，但那好歹是“外面”。

    他们要绑架的是一个来红贝星系巡演的明星，晏霜不了解目标的具体信息，他只记了对方身边以及会经过的场地内的安保。这个委托不算特别难，就算晏霜现在状态不好也能轻松完成，但他身边还有个不能甩掉的加尔，只好想办法对这个累赘物尽其用。

    “握住我的手腕。”

    “？”

    “赶紧的，用力握住。”

    加尔照做，晏霜感受了几秒后拍掉他的手，“勉勉强强，你应该扣得住她，抓不住也没事，把装着麻醉剂的全自动注射器按到她身上就好了，记着别戳到你自己。”

    “……哪个是全自动注射器？”

    “圆的那个，上面有字，自己看。”

    “那是个Omega吧？如果她突然发情怎么办？”

    “我们俩哪个是会被影响的性别，嗯？”

    “万一有Alpha经过……”

    “我会解决。”

    “雇主……”

    “不用你操心。”

    “备用计划……”

    “闭嘴。”

    除了累赘的舌头有点太活泼以外，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至少到把人绑走为止都很顺利。

    “什么叫你不想这么做了？”

    他们坐在前往雇主指定的交货地点的车上，晏霜设置了自动驾驶，这让他得以在加尔说“我不确定……我不想把她交出去”的时候第一时间进入了戒备状态——他最讨厌这些动不动热血上头的小鬼，天知道他们会干出些什么不经脑子的事情来。

    “你说她是被买去……做奴隶的，我以为这只是关乎赎金……”

    “所以呢？”晏霜盯着他，“之前是谁说不想做婊子的？”

    他已经后悔刚刚和加尔闲聊时随口说的“这么漂亮的脸蛋八成是抓去操的”了，这小鬼当时问什么来着？哦对，赎金，为什么不随便报给他一个数字或者干脆说具体数额保密后续事务我们不参与呢？

    加尔抿着嘴不吭声，但表情却很坚定，一副不打算妥协的样子。

    “你以为雇佣兵是什么活？谁出钱就替谁卖命，就这样，哪部分你搞不懂？这个任务要是失败……”

    “我自己不想落到那种境地不代表我就一定要把别人推下去，而且我可以做别的，”深陷青春期的少年大声说：“我可以去暗杀那些该死的人。”

    “啊哈，是啊，说得好像那些好事轮得到你似的。”被暂时禁止接高等级暗杀委托的晏霜不爽地冷哼，刷动手腕一匕首掷向被捆起来的Omega，加尔的目光下意识向刀刃追过去，看见它刺入女人身前几厘米处的座椅里，他刚要松口气，脖子就微微一痛。

    “晚安。”晏霜没好气地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我送到雇主手上，那就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