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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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莫名一惊,我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什么关系?”我不屑一笑,“睡过了算什么关系?” 贺衍之微微皱眉,“你可知道陆漫天是什么人?” “我管他是什么人,有那根玩意儿就行。”我不想与他多谈陆漫天,他看没看见我也不在乎。 贺衍之盯着我,似乎在考虑什么,大概他也觉得同我之间的立场尴尬,仿佛三十几岁的人凭空冒出个二十岁的儿子,想拿出当爹的架势教训我又好像没那个感情,到头来不如个陌生人……不,还不如把我当个仇人,一巴掌拍死了了事。 然而说是不在乎,我还是不由得想贺衍之为什么会知道陆漫天?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是不是因为我屁股上的标记? 标记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怎么看见的?昨晚上到后来我可是穿衣服了,总不见得……这么一想,突然又联想到昨晚那个春梦,一瞬间我后脊梁都有点儿发凉,再不敢想下去,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的,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马车突然猛地颠了一下,我没坐稳整个人往前一倒,贺衍之似乎要伸手扶我,我急忙往后一仰,坐了回去。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把手放了回去。 “主子,对不住,路上有个大坑没注意。”赶车的那人高声说了一句。 贺衍之没说话,只闭上了眼。 马车继续走着,马蹄声中夹杂着车轮碾过石子的细碎声响,让人心烦意乱。 从贺衍之出现的时候我心里就存着一口恶气,吐不出来憋的难受,如今这才过了一天便越来越难受,马车里仿佛弥漫着毒一样,让人快要喘不过气,胸口一阵隐隐作痛,终于,我紧皱眉头,看着贺衍之恶声恶气地说了句:“我要撒尿。” 我知道应该说小解或是如厕,可我偏不说。 果然,贺衍之微微一皱眉,但还是没像家长一样教育我应该文雅一些,只低低说了声:“停车。” 马车马上就缓缓停下了,我直接弓着腰走下马车。 外头空气极好,还夹着一丝泥土与树叶的味道,我站在马车边深吸了口气,觉得重新活过来了。 那几个护卫骑着马分别走在马车前后,前面三个后面三个,我下车之后前面的几个头也没回,后面的那几个倒是直直地盯着我。 这时贺衍之也下车了,问:“怎么还不去?” 没说话,我低头朝道边的林子里走去,这林子又大又茂密,层层叠叠像迷宫一样,若是只兔子跑进去,怕是根本找不回来的。 我虽然不是兔子,但若是逃跑……应该不会比兔子慢。我说过,我武功一般,唯有轻功还算可以,轻功是用来干什么的? 当然是逃命。 已经走出二三十步远,我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适合的地方,一直没往身后看,此时若是看了就心虚了。 我故意站到一棵树下,好像不满意似的又往里走了走,心里还是紧张的,心跳的像在打鼓,我知道自己跑不过那六个护卫,但只要能找到地方藏好了,哪怕藏上三天三夜也行。 眼瞅着离他们越来越远了,身后也没什么动静,我稍稍加快脚步,准备飞身上树从上面走。 然而刚要运功,“嗖”地一下,一道寒光从面前闪过,我猛地站住了,低头一看,前面几步远的地上,一把短刀斜插在土里。 紧接着头顶上一阵风掠过,一个人落在我前面,转过身,是护卫四号,没错我给他们编了号。 他微微眯眼,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您走得太远了。” 操他大爷的这位轻功比我好! 四号弯下腰一伸手把短刀拔出来,在袖子上缓缓擦了两下,两眼看着我仿佛在说下次擦的可能就是我的血了。 我吞了口口水,突然想到什么,往后头看了一眼,穿过层层树干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点儿贺衍之的身影,其实也就一点儿衣服的颜色而已,但可能就是这么一点儿救了我一命。 再往前走几步,大概真的会被一刀插死。 我认命地扭头回去了。 贺衍之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早就预料到了。 “尿完了?” “没有。”我低着头不看他,没好气地说:“留着晚上拉屎的时候一起尿。” 说完旁边有人“噗”地笑了一声,一听就是没憋住,但不知道是护卫几号。 贺衍之抬头淡淡看了一眼,说了声:“出发。” 晌午的时候没走到镇上,便在一间路边的小酒肆里吃了点东西,酒肆开在岔路口,来往的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不少,环境自然也就杂乱了点儿。 隔壁桌几个彪形大汉一边用着大海碗喝酒一边啃着自己带的肘子,酒喝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说得上天入地的,玉皇大帝都是他叔叔,听得我都臊得慌。 不过贺衍之虽然身娇肉贵的,但出门在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讲究的,面不改色地拿馒头就着热茶也一声不响地吃了。 吃完继续赶路,我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其实是闭上眼躺着,琢磨了一下午接下来要怎么办……后来真的睡过去了,被贺衍之叫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叫黄同的大镇子。 黄同镇是离清梁城最近的一个大镇子了,论繁华程度和清梁城可谓不相上下,只是不像清梁城那般依山傍水。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整个镇子都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 马车仿佛认得路一般,毫不犹豫地径直来到了一间客栈酒楼门前,门前站着两个人,是之前不见的三个护卫中的两个。 从马车上下来,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又觉得屁股有点儿像是被打过一样的感觉,难道下午路上马车颠簸的太厉害了? 那两个护卫上前跟贺衍之打了招呼,说一切都安排好了,一个个的目不斜视,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们两个跟着我和贺衍之进了楼里,剩下的六个仍旧守在外面,到了夜里就不知道会潜伏在哪里了。 这客栈很大,看起来生意不错,此时又恰好是吃饭的人最多的时候,底楼厅里好几个跑堂和伙计端着菜上上下下忙活着。 只是从我进门之后,似乎就有两道视线有意无意在我身上打转。 我抬头看过去,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看我的人,是个酒楼伙计,一身粗布短打扎着裤腿,肩上搭着条白毛巾,长得没什么特别倒是挺机灵,一双眼透着那么点儿狡猾。 被我发现了也没躲,反而冲我咧嘴一笑。 我一挑眉,他朝我过来了,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道:“客官您里边儿请,等会儿小的就给您送热茶过去,上好的碧螺春……” “我不喝碧螺春。”我打断他,“给我来壶满天星。” “哟?您爱喝那个啊?行,大壶的满天星马上给您送过去。” 我一笑,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贺衍之,跟了上去。 离开了贺衍之我会死,所以仍旧是要跟他同一间房。 带我们上楼的伙计看我和贺衍之的眼神儿都不对了,看着财大气粗却只要一间房,如果不是没钱那可能就是……也难怪,乍一看我和贺衍之的确不像父子,也懒得解释一句,反正我脸皮厚也不要面子。 晚饭是在房里吃的,中午啃了馒头晚上倒是丰盛,有酒有肉,就我和贺衍之两个人对面而坐,我低头只顾吃,怕看见他那张脸吃不下。 贺衍之饭桌上也怎么不说话,可能也是跟我没话好说,而且他好像并不怎么喝酒。 想了想,我放下碗筷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他抬头看我。 “喝么?”我问,就差来一句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了。 我知道贺衍之会喝,并且他真的喝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半点儿犹豫,仿佛在配合一个小孩子的玩笑。 我笑了,“你还真把我当你儿子了?” 我以为他会说你本来就是我儿子,但这回却猜错了,贺衍之缓缓放下杯子,说:“你只要记住,不管愿不愿意,你永远都是贺家的人。即便名字里没有‘兰’字,你也姓贺。” 我舔了舔后槽牙,笑了一声,“你以为谁都稀罕姓贺?我不过是在贺家的偏院里住了几年而已,贺家那么多下人,有不少在贺家的时间都比我久吧?” 他微微皱眉,我索性直接把话说白了。 “贺衍之,我不说你从未养过我,但你大可当从未没生过我。” 此话一出,贺衍之看我的眼神渐渐变了。 我有些诧异,第一次感觉到了贺衍之身上的另一种气势。 他勾着嘴角笑了一声,说了两个字:“做梦。” 我双手猛地握成拳头,莫名地心跳加快。 “贺清,你以为你能逃得掉?”他笑得傲气十足,“你以为这些年你像只鸟一样在外面逍遥快活是因为什么?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你……”话还未说话,他突然眉一皱,低头微微晃了两下脑袋,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我。 这回轮到我扬起嘴角,笑意渐深。 不过不愧是贺家家主,都到这个时候了也依旧不慌不乱,甚至好像也不怎么生气,只是缓缓闭上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然后整个人稍稍晃了两下,一头倒在桌上。 看着趴在桌上彻底昏了过去的男人,我终于松了口气…… 这药果然厉害,无色无味,号称神仙下凡也尝不出来,且药性猛起效快,虽然只喝了一杯,不到明天早上他应该是醒不过来的。 酒菜是那个伙计送来的,说来也巧,他是我收集情报的一个线人,之前惹了仇家还是我拿钱让他暂时出去躲一阵子的,谁想到竟然跑到这里当伙计了。 今天进门他上来同我搭话的时候我们便串通好了,药倒了贺衍之就没人知道我不在房里,只要能躲过那几个护卫便能逃出生天了。 我没有马上走,准备等夜再深一些,期间也挺忐忑的,看着趴在桌上的贺衍之生怕他突然一下子跳起来,到时我可能就真的是“死在外面”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更天,算算差不多了,再晚点外面人太少反而容易暴露。而且今晚天上阴云密布,正是个逃跑的好时候,只要此时不被发现,黄同镇这么大,他们挖地三尺也休想找到的。 我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方才贺衍之还动了一下,吓得我差点儿没跪下。 一切想的是挺好,结果跳窗出去之后跑了还不到十步便被发现了……我以为至少能出了客栈的。 不是我太无能,真的,是这几个护卫真的无处不在,先不说杀不杀我,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把贺衍之药倒了,可能会先把我活剐了。 翻了几道墙,穿过了几条街,我上了屋顶一阵飞檐走壁还是没有甩掉跟着我的三个护卫。 其中一个还向我放暗器……还真是一点儿没手下留情。 下面一条街还有灯火,也有不少行路人,我一咬牙,从屋顶上翻下来混入人群里,脱掉了外面的一件衣服卷了卷飞快扔到了路边的草丛里,低头拐进了一条巷子,一个没留神和前面的人撞了一下。 我只注意着身后有没有人追来,说了句对不住就想赶快走,结果被撞的那人突然说了句:“是你?” 这声音……我一愣,一抬头吓了一跳,竟然是燕飞? 仿佛从天而降,燕飞肩上背着包袱,见到我也是颇为意外,有些难以置信地笑道:“这么巧?在这儿也能遇见……” 我简直要叩谢上天,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哥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