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3012年，是整个地球的末日，也是人类的末日。

    世界战争在3012年的冬季来临之时打响了，起因是A国私自潜入Z国盗取军事机密并引发了一起大型暴动，Z国不得不进行反抗，两国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A国背后的北美洲联邦很快坐不住了，勃勃野心昭然若揭，亚洲联邦虽然是作为被动的防守方，但却一定程度上掌控了民心，其他联邦迅速进行站队，只有大洋洲联邦始终保持中立。七大洲的和平条约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相互嫉恨妄夺权势的野心，在全人类的最大危机面前，一切的阴暗面都在其中暴露，无数只想平安活下去的平民只因那些上位者而被无辜牵扯进一系列的政治斗争中，或许真正能够毁灭人类的并不是末世，而是人类自己。

    Z国的周边城市迅速沦陷，亚洲联邦出动精英军队驻守在最前线，Z国最大航母登载无数平民前往太平洋，异能者则被分配在各个军用航母防守A国时不时发来的攻击，尹宕所在的航舰为Z国第一军用航母深海号，他在深海号上的工作依旧只负责人鱼的喂养和照料。在那一天之后他见到了之前抓回来的Alpha人鱼，只是他不复那时的光鲜亮丽，黯淡无光的鳞片和憔悴的脸无一不再透露他生命力的虚弱，这大概便是用人类作为人鱼实验的后遗症，那条人鱼似乎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每天看到尹宕都会用恶劣的方法整蛊他调戏他。

    没过几天尹宕就不耐烦了，他把食物扔在人鱼的脸上，随后说道：“不吃就等死。”

    尹宕原本以为人鱼会生气反骂他，但没想到人鱼不怒反笑，只是他的笑容难看得很，带着化不开的忧愁和悲哀，他说：“我本来就是要死的，况且我这副样子，又怎么活得下去？”他抬头直直看着尹宕，又说，“但我不甘心，我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复仇？”尹宕反问道，他思考了片刻，说，“S-Z集合区已经不复存在了。”

    人鱼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搞笑的笑话，低着头捧腹大笑起来，他说：“你……你是真的蠢，还是装的啊？”

    “什么意思？”尹宕警惕地看着人鱼，又是这种感觉，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真够讨厌的。

    “啊，算了，就当我死前发的最后一次善心吧。”人鱼小声嘀咕几句，随后在尹宕发问之前开口道，“你不会真的以为薛霖是个什么好东西吧？”人鱼捋了捋自己被水打湿的头发，接着静静地观察着尹宕的表情和反应，片刻后他才稍稍满意，看来对方也不是个太蠢的家伙。

    “你想想S-Z集合区和LZ岛的人鱼实验如果没有政府的支持又怎么可能会私自进行，所以……称薛霖为始作俑者也不为过，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让阿比斯特进入S市安全市？又为什么无条件帮助你，他真的是为了Z国的和平么？不，他只是将所有人都当成了他的棋子，我们都是他成为七大洲之首的垫脚石，他现在拥有了两条Alpha人鱼，又有了像你这样异能特殊的人，此外还有一个能直接毁灭一颗星球的武器，你觉得他……真的安了好心么？”

    人鱼说了很多，每一句话都含了极大的信息量，如无数炸弹扔到了他身上，炸得他久久不能反应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一丝丝神智，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怎么可能……”

    “看来这个计划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啊。”人鱼躺在水面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什么……意思？”尹宕僵硬地一个字一个字问道。

    “安魂计划，末世来临三个月之后便向全民众公开了，利用对海洋无效的意念种强大的能量为能源，进行对地球大陆的毁灭，而臣服于薛霖的人就会获得在海洋中生存的能力。”人鱼起身面无表情地对尹宕说。

    尹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所以……才会有人鱼……人鱼实验……”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的真相已经近在咫尺，只要他再把手往前伸一些，就能明白一切，他养父母的立场，阿比斯特出现在S市的原因，以及他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

    “没错，我们这一批批接受实验的人都只是牺牲品而已，但是没有人发出异议，一个人都没有，甚至……我也是，我们茫然在无助的末世之中，然后薛霖出现了，他做出一副上帝的样子，引领了整个Z国乃至亚洲联邦，所有人都赞同了这个实验，所有人都隐瞒了这个实验，真正杀死我们的不是末世，而是我们自己。”人鱼说得很慢，他的视线渐渐从尹宕身上移开，落在了某个角落，他眸中焦距涣散，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或许他是在回想曾经的自己，曾经和平的时光。

    尹宕想起了那次任务中看到人鱼毫无反应的顾尤、傅筹等人，又想到了那些人向他投来的疑惑质疑的眼神，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每一个都知道，并麻木自己去赞同这个令人发指的计划，但他们有错么？尹宕细想之下又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错，他们只是想回到以前的生活，或者说，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但能够活下去的方法只有这一个么？

    “陆地已经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安全了，地震，洪水，所有的自然灾害都相继发生，仿佛是大自然对人类滥用地球资源的复仇一般，你知道么，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人类的死亡率上升到了百分之五十五，这意味着一百个人中就有五十五个人死去，然而新生率却连百分之十都不到。”人鱼摇了摇头，又说，“你觉得这样下去我们的未来是什么？”

    “灭绝……”

    人类数量如此庞大，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灭绝？

    尹宕感到了一种窒息感，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这个物种即将不复存在的毛骨悚然，他明明仍旧鲜活地存在着，却在此刻得知了人类已经濒临灭绝，最可怕的是，不会再有任何高思维动物提倡保护人类这个濒临灭绝的物种，他们只能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到最后连任何足迹都不会留下。

    “至于阿比斯特在这儿的原因，你自己去问他更合适，好了，我想休息了，明天见。”说完，人鱼没入水中，瞬时不见了身影。

    只留尹宕一人呆滞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克制，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