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女人说得尹宕有些哑口无言，阿比斯特站在一旁看着放在书架上的档案，似乎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对尹宕和女人之间的对话漠不关心，尹宕隐约猜测阿比斯特大概是不想让那些人知道他能懂得他们之间的交流，而女人身后的那几个A国男人也是兴趣缺缺的模样，坐在角落里闭眼假寐，没有半点想来掺和的意思。

    尹宕很快就找回思绪，他说：“既然要合作总得拿出点信用吧？我不能信任你们，为什么要帮你们？而且你又怎么确定我需要你说的那个东西？”

    女人听了尹宕的话，露出了有些复杂且怀疑的表情，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依旧好奇地看着书架，对这边的对话没有任何兴趣的阿比斯特，随后对尹宕说道：“那个东西只要是异能者都想要，我们接到上头的指令来这里取走它，至于人鱼……我们在实验室或者拍卖会上见到过，上流社会的人总喜欢玩点不一样的，不是么？”

    “既然这是你们的任务，况且你们也想要那玩意儿，为什么给我？我不是异能者，和人鱼……我一时间说不清。”尹宕懒得给对方解释冗长的来龙去脉，索性随口敷衍了一下，他的态度没有任何的软化，他们双方都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是不会打消双方的疑虑的，他们现在只是需要把基本的信息资料交换一下，以此稳固接下来短暂且如履薄冰的合作关系。

    “普通人？”女人略有讶异地挑了挑眉毛，随后轻笑了起来，“有意思……”

    她眯着眼睛的模样看起来很狡猾，尹宕心里不太舒服刚想问对方什么意思的时候，那女人突然开口讲起了故事：“A国早在十年前就开始研究人鱼这个新物种，我不是实验室的人，只是听说他们一年前抓捕了一位雄性人鱼……”说到这儿，她蓦地侧目看向阿比斯特，阿比斯特此时看起来对书架上的资料已经失去了兴趣，正倚着墙低头漫不经心地剥着自己手上干涸的血渍，当她在讲话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反应，她习惯性地把手放到插在腰间的配枪上，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她继续开口道：“人鱼之间也有级别分化，用以贩卖的人鱼大多是红尾，红尾人鱼占人鱼的大部分数量，很好抓捕，也没有强大的攻击力，所以并不算珍稀品。但当时他们抓到的人鱼不一样，它拥有和深海一样颜色的鱼尾，尾鳍上有银边勾勒，发现的人说自己就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看了一根宛如从天使身上落下的丝带，闪烁着柔和的银光，让人移不开眼。”

    尹宕茫然地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错开与他对视的视线，转而看向了他身旁的某个地方，尹宕下意识地侧头往她注视的地方看去——入目是几乎与深海颜色无差别的鱼身，坚硬漂亮的鱼鳞排列得整齐密集，因为窗外洒进来的亮光而反射着柔和的光芒，卷曲着支撑在地上的一截鱼尾在身后百无聊赖地轻拍地面，晃动间似是在空中划出数道银色丝线，定晴看去才发现那是勾勒于尾鳍外边的一道银线，就像是人类身上会有胎记，那道银线或许便是天使缠在上头的丝带，让其成为了阿比斯特的特征。

    那个在一年前被A国捕捉到的人鱼就是阿比斯特，尹宕明白了女人想告诉他的事，但为什么阿比斯特却会在Z国出现？

    “后来那个人鱼好像逃跑了，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于是我们被指派了另一个任务……”

    尹宕心下一突，一时间闪过无数猜测，面上却努力维持无动于衷的表情，他说：“什么任务？”

    女人笑了笑：“别明知故问啊，发现的人都会有报酬，最开始是钱，而在末世，那个东西绝对足够这个价值，放心，我们不会像Z国一样狡猾耍心机的。”

    “那个东西只对异能者有用吧？我只是个普通人，不需要。”尹宕毫不犹豫地反驳道，那个女人最后的一句话有点激怒了他，让他连说话的音量都提高了一点，女人惊讶地看着他，像是在无声谴责他的不知好歹，她的嘴巴微张似乎又要说什么。

    然而变故只在一瞬间，再等尹宕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阿比斯特死死压倒在地，身下紧贴的地板以一种诡异的频率疯狂颤动着，就像是忍耐到极致再也承受不住爆发出可怖的悲鸣一般，头顶上的天花板簌簌落下无数的墙灰，飞扬在空中迷蒙了双眼。尹宕躲在阿比斯特的怀抱中，那狭小的空间给予了他莫大的安全感，就像是回到了逼仄温暖的子宫之中，在这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玛丽苏偶像剧中才有的镜头与情节，眼前的画面陡然被放慢，他们在灾难的中央，却将所有的痛苦与灰暗阻隔开来，他看着阿比斯特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只觉周围落下的不是废废墟碎块，而是浪漫的花瓣，身下也开始蹿出一朵一朵无名的花，五颜六色，不断摇曳着身姿。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响亮快速，几乎让他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

    多么神奇的一幕，竟然和他曾经在某个电视台上看到的星际电视剧其中的一集如此的相似，那电视剧里也是这么演的，α星球突然遭受到了袭击，男女主所在的宫殿被激光炮扫射，在爆炸发生前，男主一把扑倒了女主，抱着女主尽可能地护着她不让她受伤。在放慢的镜头中，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就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和军队交战声中疯了一般地亲吻了起来，吻得热烈至极，就像是要把生命最后一点的火花给绽放出来似的，那舌头缠得……连尹宕都有点看不下去，抬手换了台。

    而现在，尹宕失神地盯着阿比斯特，从墨黑色的眼眸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与肤色一致的嘴唇，阿比斯特的嘴唇很好看，上薄下厚，饱满性感，上唇中间稍稍突出的唇珠圆圆的，让人有种很想去捏一捏的冲动，他的嘴唇没有一丝唇纹，看上去柔软光滑，不知道吻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应该会是冰凉凉的，带着一点海水的腥味，柔软而又湿润。

    尹宕不知道在那一刻自己想了什么，但当以后的他回想起现在所做的举动后，不止一次地庆幸着他的冲动与厚颜无耻。

    尹宕轻轻捧住了阿比斯特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窜出来，连头皮都有点发麻，这并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尹宕闭上眼睛，在越发剧烈的地震中，在天花板陡然轰塌时，抬起头将自己的嘴唇一点一点覆在了阿比斯特的唇上——

    真的是冰凉凉的感觉，好像在品尝一块海盐味的棉花冰块，尹宕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多勇气，竟然张嘴含住对方的嘴唇缓缓吮吸了起来，阿比斯特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维持着压着他的姿势，即便被他突如其来吻上来也没有任何闪躲或是直接推开。可能是因为阿比斯特的默许给了尹宕在面对他时从未有过的胆子，他伸出舌头来回地舔着阿比斯特的唇缝，随即一点一点挑开阿比斯特的上唇，舌尖触到了阿比斯特的尖牙，正当他犹豫该怎么突破那两排尖牙筑起的屏障时，他突然感觉到阿比斯特主动地张开了嘴巴。

    尹宕激动得舌尖都开始打颤，一个不小心舌苔蹭过阿比斯特的尖牙被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来，淡淡的血腥味在阿比斯特的口中蔓延而来，尹宕被尖锐的刺痛感扯回了了神智，他不敢这么兴奋了，安分地把自己的舌头放到了阿比斯特的舌头上。阿比斯特口腔里的温度也很低，舌头同样是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舔起来的感觉是滑溜溜的，有点像是古早时期的绿舌头冰激凌，只是没有那种人工添加香精的甜味，尹宕描述不出他尝到的味道，按常理说来应该是没有味道，但细想一下却又感觉到了无数种味道。

    有海水的味道，还有一股神奇的异香，和之前在他发情期时闻到的味道一样，这应该是阿比斯特的荷尔蒙，只是很淡，刚想细尝那种味道便消散了。

    并不如尹宕想象的那样，他们在绝境之中疯狂激烈地拥吻着，当然……这种情感的确是不会发生在阿比斯特身上的，他们只是微张着嘴抵在一起，尹宕的舌头安安静静地搭在阿比斯特的舌头上，偶尔会因为吞咽口水而动弹几下。

    尹宕在这时微微睁开了眼，他从模糊的缝隙之间看到了阿比斯特的眼眸，黑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水，就像是深海之中的产物，然而此刻却闪着亮光，仿佛两颗打磨到最上等的冰种黑曜石，并且拥有摄人心魂的能力。他跌进了那双眼眸之中，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直直地往海洋的最深处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