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少夫人

    大临国，金陵。

    金陵自古便是繁华之地，一条洛江贯穿了整个金陵，许多行商走客皆从此地路过，更有许多文人骚客被前人诗作所吸引而前来此处，在这里留下更多的足迹。

    金陵虽不是大临国的国都，繁华处却更胜国都鲤阳。

    而已提起金陵，就不得不说说金陵孙府。

    金陵孙府是金陵地界最富有的人家，家中世代经营绸缎生意，传至这一代的孙老爷身上，已经是第六代了，在这金陵的地位早已是牢牢立稳。

    然而孙府最近却闹出了人尽皆知的笑话，孙府的小少爷竟是不顾全家的反对，硬是把秦淮河上最富盛名的名妓青芜接回家当了少夫人！

    孙府祖上出了好几位有名的人物，可到了这一代，孙府却是人才凋敝。

    孙府现如今当家的孙老爷是嫡长子，颇有一些手段，倒是将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可他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而他下面的两个庶弟早已被孙老太太养废，除了吃喝玩乐之外竟是无一人能帮助长兄打理家业，而孙老爷膝下只有一子，孙夫人平常待他如珍似宝，根本舍不得他受一点苦，孙老爷每每想让幼子学点生意经，将来好掌管家业，幼子却总是不愿，让他看账本，他要么在账本上乱涂乱画，要么就把账本弄破，平时更是沉湎于女色，不过舞象之年，府里上下稍有姿色的侍女竟是被他尝了个遍，气得孙老爷直想将这个孽子逐出家门。

    可孙夫人和孙老太太却又每每护着这个孽子，让孙老爷简直无可奈何，到最后也只能放弃，随他去了。

    孙老爷的两个庶弟虽然在做生意上没什么能力，倒是挺会生孩子的，孙二老爷现如今有四子一女，孙三老爷现如今有两子三女，虽然都已年逾不惑，却是跟他们的侄子一样，平日里除了走鸡逗狗，便最爱往那些烟花之地里钻，连带着他们的儿子也都喜欢往不正经的地方去。

    孙岭是孙府的一名普通家丁，虽然年纪轻，地位也不高，不过他长相讨喜，人又会说话，爱钻营，因此尽管进府才三个月，却已经跟府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打成一片，对这孙府的情况已是了解得八九不离十。

    其中，有关那位美得令小少爷不顾老爷反对一定要娶回家的少夫人，孙岭更是通过府中诸多流言东拼西凑，知道了不少消息。

    据说这位少夫人本是秦淮河上有名的名妓，由于容貌艳丽，身段妖娆，从十三岁破瓜以后，她便成了秦淮河上最受欢迎的妓子，至今年过双十，榻上之宾却已有如过江之鲫。

    不过双十的年纪到底是过大了，再加上后起之秀不断增多，以至于尽管青芜容颜依旧，接待的客人却终究不如以往那么多了。

    有此一层原因在，老鸨对青芜便不似以往那般热情，青芜在花船上的待遇相比以前一落千丈。

    事情的转机便发生在此时，孙府的小少爷虽然喜好女色，可从前由于年纪小，孙老爷管得严，尽管他很想往秦淮河边跑，却往往被老爷逮住，不准他去，直到后来孙老爷终于看清小少爷是个服不起的阿斗的本质，终于是放开对他的桎梏，小少爷便有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整日流连秦淮河岸。

    某一日，小少爷正在一艘花舫上揽着一名女子饮酒，却不防对面游过一艘小船，船上的那名女子花容月貌，肌肤胜雪，尤其那眉眼间，天然自有一段风流，柔软的腰肢更是不堪一握，瞬间将小少爷看呆了眼。

    小少爷当即便推开了怀里的人，四处打听那名女子的身份来历。

    待得知她是从前这秦淮河上的名妓，如今落魄了以后，小少爷当即便上门去找青芜，将她包了下来。

    老鸨自是高兴，没想到青芜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继续为她赚钱。

    要说这小少爷一开始其实是看中青芜的美色，想要跟以前一样来段露水姻缘，却不想相处日久，他竟是真心喜爱上了青芜，以至于竟产生了迎娶她过门的想法。

    青芜虽长相妩媚，实际上性子再柔和不过，经历了这一番大起大落，她也算是看清了人性冷暖，对比她小上几岁的小少爷其实是当弟弟看待的，得知他想迎娶自己，便劝阻他，让他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夫人，正经做点事，以免将来后悔莫及。

    可青芜却未想到，少年人最是执拗，你若是顺着他点，他或许还能听你的话，可一旦有人劝阻，小少爷的脾气瞬间上来了，当即冲回家表示自己要迎娶青芜。

    这其中种种自不必再提，孙岭只知道小少爷被老爷打了好几顿，差点连命都没了，这才换来老爷的妥协，让他将青芜抬进了门。

    只是青芜虽然成了少夫人，却只是个名义上的少夫人罢了，孙家是金陵首富，孙家唯一的小少爷想要迎娶夫人，按理说什么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都是少的，可事实上青芜国门时仅有一顶软轿和几名随从罢了，实在寒酸至极。

    幸好青芜本人也并不介意，还反过来安慰因此而闷闷不乐心怀愧疚的小少爷。

    孙岭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位少夫人虽然嫁进孙府，飞上枝头变凤凰，却行事十分低调，从不参与府中事务，平时总是窝在院落里不怎么出门，对下人也是温柔可亲，除了她的出身有点不光彩之外，在孙府的下人们中的名声相当不错。

    让孙岭遗憾的是，由于身份低微，他一直没见过这位容貌美艳动人又亲和的少夫人。

    却不想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这一日是佛诞节，孙府一向乐善好施，孙老爷和孙夫人对佛祖更是尊敬，每逢佳节，必要往法华寺添上许多香油。佛诞日却又不同于平常日子，是佛祖诞生之日，庆贺佛祖生辰的，因此平时老爷夫人们只是派家丁小厮们送上香油钱也就罢了，每逢佛诞日，必是要亲自前往法华寺祈福的。

    府上老爷夫人和少爷、少夫人们要去法华寺参加佛诞节，府中的家丁自是要跟着去保护主人们周全的，虽然也必要留一部分人在府中看管宅院，可是大部分的家丁和侍女都能跟着出门，孙岭也被选中跟随前往法华寺。

    府上少夫人青芜虽说不受待见，到底担着个少夫人的名头，加上少爷撒泼打滚，言明若是青芜不去，他也不去，直弄得夫人毫无办法，只得允了他的要求，让青芜也一同前往。

    孙岭十分幸运，他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家丁，可少夫人在孙家的地位也并不高，孙府的人除了小少爷之外对少夫人并不重视，而夫人答应让少夫人去法华寺的条件便是让他不能与少夫人同车而行，没有了小少爷，少夫人乘坐的马车在孙府众人里便是最低等的，虽然舒适，却还是显示了少夫人在孙府的地位。

    也因此，少夫人的马车身边并没有多少侍从跟随，只有两三个婢女，孙岭这才得以被分配到少夫人的马车附近，保护少夫人的安全。于是，孙岭终于能够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少夫人究竟长得何等模样。

    这一看孙岭就看痴了，只见那位少夫人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弯弯的柳眉下是妩媚的凤眼，眼尾竟还微微上挑，无端端地给人一种勾引的感觉，底下的琼鼻小巧直挺，而那张红唇不知是抹了脂粉还是天生如此，竟像染了血似的勾人心魄，嘴角微微翘起，哪怕不笑也含情。

    难怪少夫人能成为一代名妓，孙岭只是看到她现在的容貌就已经痴了，遥想当年少夫人年轻之时，又该是何等的倾城之色？

    只是一见，孙岭便被少夫人勾走了魂魄，混在队伍里魂不守舍，一双眼睛总是忍不住往身旁的马车里瞟，也幸好这边人少，不然被人看到，孙岭只怕要被赶出孙府。

    法华寺在城外，孙府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方，哪怕一大早众人就出发了，可由于人丁众多，马车行进速度并不快，因此走到中午的时候，队伍才将将走进城外的树林里，由于时辰不早了，队伍便停下埋锅造饭。

    孙岭虽一时被少夫人的美貌所惑，到底还有理智在，知晓自己的肖想无法成真，而孙府的月银丰厚，哪怕是一个普通家丁一个月也有两百贯铜钱，他并不想失去这份工，一路上便常常告诫自己管住自己的眼睛，至车队停下休息之时，孙玲便已成功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不过就算孙岭管住了自己的眼睛，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总是会忍不住关注马车里的动静。于是他知道少夫人中午只吃了一点点东西，孙岭不禁有点担忧少夫人的身体。

    可是他只是一介下仆，哪里能管得着主家的事？也只不过能抱着担忧在主人们吃完饭之后跑去草草解决了肚子问题。

    回来之后却发现马车里没人了，他不由一惊，生怕少夫人出了事情，幸而被服侍少夫人的婢女阿惜告知少夫人出去透风，看看四周的风景了，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少夫人不在，孙岭也不必一直待在马车周围，正好他喝完汤之后总觉得腹中有点涨水，便跟阿惜说了一声，寻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解开裤头好好地舒爽了一番。

    却不想在他拉好裤头想要回去的路上，耳边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响。

    孙岭自小耳力便异于常人，远处的鸟鸣虫叫，旁人听不到的，他却往往能听得到，靠着这两只耳朵，他躲过了父亲继妻的许多次迫害，还得知了村里许多人的秘密，尝到甜头之后，他便开始有意识地隐藏起自己的这个能力，偷偷地利用这个能力在私底下搜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