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齐盼的视角
齐盼在发现别人的妈妈跟自己的“妈妈”是不一样的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家庭好像不太一样，很特殊。他在幼儿园的时候还跟别人争辩过“妈妈可以是女生也可以是男生”这个话题，鉴于那次是好几个人“围攻”他一个，所以他失败了。不过他并不觉得挫败，只是有些疑惑，回去的时候他问了妈妈，妈妈跟他仔细的解释了一下，不过他还不太懂，唯一记得的就是妈妈说过他很爱自己。 有这个就足够了。 齐盼开开心心的上着幼儿园，后面也没有再跟人争辩过“妈妈到底是男是女”这件事，他敏锐的知道自己的家庭是特殊的，是跟大众化不一样的。他很乖，慢慢的认识了很多的字，会看童话故事，会看，也学会了上网。当他四年级的时候用电脑敲下“双性人”这三个字，看清楚词条下具体的解释后，才算真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个词条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家会跟伯伯住在一起的原因，而且很奇怪的，他叫伯伯是伯伯，而他的亲弟弟叫伯伯却是叫爸爸，而叫自己的爸爸叫叔叔…… 真的是好奇怪的关系。 齐盼已经十岁了，他在十岁的时候觉得自己家里藏了个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让他疑惑不解，而他又过了无比天真的年纪，没有办法直接去问妈妈到底是什么原因，所以他思来想去，唯有先跟弟弟商量一下。 弟弟整整比他小了三岁，今年刚上一年级，但两兄弟表面上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年龄差，因为身高很接近，现在只比他矮了不到三公分而已。大人们都还没下班，学校离的家里很近，兄弟两放学都是自己回来的，齐盼悄悄的走进另一间房间，弟弟正站在书桌面前，手上握着毛笔在练字。 齐盼小时候也练过字，但到了三年级之后就丢开了，现在唯一还在学的兴趣班是钢琴，而弟弟不一样，他选了好几门的兴趣课，有书法有绘画还有乐器，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的。 毛笔已经蘸满了墨水，像是吃饱喝足了一样，随着指尖的把控，在雪白的纸上跳跃，不一会儿就写出一个漂亮的“永”字。齐盼夸赞了一句，齐许写完了才将笔放在一边，抬起头来看他，“哥，什么事？” 两兄弟的性格不一样，齐盼到现在都觉得弟弟真的是长歪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那么喜欢笑，现在却长成了一个板板正正的人，一点都不有趣。但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齐盼才会想着要跟他商量一下，他斟酌了一下用语，才开了口，“许许，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家里很奇怪啊？” 跟他长得很相似的眼睛往下垂了垂，似乎正专注的看着纸上自己写的字，嘴角的神态像是不太满意的样子，语气也淡淡的，“哪里奇怪？” 齐盼咬了咬嘴唇，纠结再三，还是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为什么伯伯要跟我们一起住啊？而且你还叫他爸爸……” “他是我爸爸。”齐许重新握住了笔，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澜。 齐盼被他堵的愣了一下，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可是、可是我爸爸才是爸爸啊。” 齐许没有反驳，“嗯，他是我叔叔。” 看到弟弟一点也没有跟自己产生共情的样子，齐盼有些挫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你的爸爸是我的伯伯，我的爸爸是你的叔叔呢？可是、可是我们不是都是妈妈生的吗？”他一口气将自己心底的疑虑都说了出来，脸颊都有些发烫了。 齐许却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语气平静的，还夹杂着一点稚气，“又有什么关系？” 齐盼被弟弟这句话问住了，有什么关系呢？他和弟弟的父亲不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他脑子里胡乱的转着，那些堵在心里的疑问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齐许又在继续练字，齐盼只能走了出去，脑子里却还是乱糟糟的，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为什么会没关系呢？同桌的爸妈离婚了，她的爸爸再娶了一个新妈妈，但也没有新妈妈和旧妈妈住在一起的情况呀？ 真的太奇怪了，为什么会住在一起呢？ 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齐盼的脑子里面，等到父母回来了，他还在想着这件事。他的妈妈现在是教师，就在他们隔壁的高中任教，齐盼知道，自己未来也要上那所高中的，到时候妈妈说不定会变成他的老师。而爸爸在市里的医院当医生，现在是个有名气的主治大夫，他们每天都会回来，像是正常的夫妻一样在家里煮饭炒菜吃饭睡觉，不同的是伯伯会经常出差，偶尔才会回来。 所以他只是在这里借住吧？ 齐盼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眼神一落在坐在对面的弟弟的脸上，他又有些疑惑。 为什么他要叫伯伯叫爸爸呢？难道自己的爸爸不是他的亲爸爸吗？ 齐盼还是想不明白这件事情，突然有一只手抚上他的头，他吓的抬起了头，就看到了妈妈关切的眼神。齐森看着他，柔声问道：“宝贝怎么了？” 齐盼脸色有些红，连忙摇摇头，“没什么。”他连忙塞了几口饭，大口大口的咀嚼着，又小心翼翼的去观察妈妈。妈妈外表看起来跟普通男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就是比大部分男人要长得漂亮一些，眉眼也更柔和一些，而且性格非常的温和，从来没有对他们发过脾气，即使在他不小心把妈妈喜欢的那盆花摔碎之后。 却原来他是双性人，所以才能孕育生命，把自己生出来，把弟弟生出来。 可是又为什么两个人的父亲不是同一个呢？ 齐盼抱着这个疑问，连看电视的时间都不太专心，洗过澡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齐森就敲了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杯热牛奶，“宝贝把这个喝了。” 齐盼蹭过去，挨着妈妈，就着他的手将温温的牛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上嘴唇还留下了一圈奶渍。齐森笑了笑，扯了张纸巾帮他把嘴巴擦干净，又用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宝贝今天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齐盼摇摇头，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很黏爸爸，最喜欢爸爸，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跟妈妈的关系就更亲近了。他伸出手臂搂住妈妈的腰身，往他的胸口蹭了蹭，又用手摸上他的肚子，小声问道：“妈妈，我是从这里出来的吗？” 齐森笑了笑，柔声道：“对啊，妈妈怀孕了九个月才把你生出来的。” 齐盼从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妈妈的孩子，毕竟他们长得那么相似，他心里又抱持着那么一点希冀，“弟弟也是吗？” “对的哦，你们都是从妈妈肚子里跑出来的。”齐森用手掌贴上他的脸颊，温柔的摩挲着，又好奇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齐盼想问下为什么他跟弟弟的爸爸不是一个人，但想了想，又忍住了，轻轻的摇了摇头，“就是好奇问一问。”他嗅着妈妈身上的味道，觉得特别好闻，他抱着蹭了一会儿，“弟弟在做什么？” “你爸爸在给他讲故事。” 齐盼其实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弟弟不像他，没有这么黏妈妈，或者说根本不怎么黏，他是个非常独立自主的孩子，喜欢学习各种东西，吸取各种知识。在齐盼想看动画片的时候，弟弟更多的是看各种书，明明都还不认识那么多的字，却会放一本字典在旁边查证。他也喜欢跟崔越泽待在一起，听他说各种历史上的故事或者是关于科幻的、医学的等等……齐盼觉得弟弟跟爸爸的性格很相似，而爸爸却是他的叔叔？ 这个复杂的问题又冒出了头，让齐盼根本睡不着，即使灯已经关上了，屋子也静谧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盼还是没有睡意，反而有点想上厕所。他轻轻的爬下了床，小声的打开了门，正想去厕所的时候，突然看到客厅里有人。 客厅的大灯是关着的，只有玄关那里的灯是亮着的，而昏暗的灯光下，齐盼看到了伯伯跟妈妈正抱在一起亲亲。 这个画面给了他极大的冲击，他看到伯伯的双手都环在妈妈的腰身上，两个人的嘴唇相贴着，因为身高的关系，妈妈像是被强迫了……一股热血突然涌上脑海，齐盼对伯伯其实很喜欢，但在这种时候，他唯一的取舍还是自己的妈妈。他下意识的冲了出去，双手紧攥成拳，大声道：“你们在做什么？放开我妈妈！” 突然的怒吼让那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一齐露出惊愕的神色朝他看来。齐盼注意到妈妈的脸色红的好厉害，嘴唇上都还带着伯伯留下来的口水，顿时觉得碍眼极了，一颗心也砰砰乱跳。妈妈好像着急了，慌乱的朝他走了过来，另外紧闭的两扇门被打开，一阵混乱的时候，齐盼已经被爸爸带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齐盼坐在床上，嘴巴紧紧的抿着，等脸颊上滑落下什么的时候，他才察觉到自己居然哭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为什么妈妈会跟伯伯抱在一起亲亲？他不是爸爸的吗？ 齐盼的眼神落在爸爸的脸上，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妈妈肯定是被强迫的，被伯伯强迫的！他想到这里，泪水就流的更厉害了。崔越泽扯来纸巾帮他擦拭掉眼泪，静静的看着他，等到他不哭了，才低声道：“我跟你伯伯是亲兄弟。” 齐盼有点讨厌这句话，下意识的道：“亲兄弟你就可以让他欺负妈妈吗？”他是个乖孩子，从来没有对长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可是他根本忍不住，他现在觉得谁都很讨厌，妈妈讨厌，爸爸也讨厌，伯伯最讨厌了。 爸爸看着他，脸色还是平静的要命，“不是欺负，我们一起约定好了，共同拥有你的妈妈。” 齐盼听到这句话，顿时惊呆了，眼泪也忘记落下，全部盈在眼眶里，委屈的情绪也被冻结中止。接着他听了一个有些长的故事，他的妈妈和他的爸爸以及他的伯伯的故事。 所有的不高兴的情绪慢慢的散了，齐盼尽管才十岁，但已经能理解爸爸说的每一句话了，他知道了伯伯跟妈妈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了一切的缘来。知道了这一切，他开始因为自己的出生而感到惶恐，他看着面前的父亲，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来，“爸爸，我原本不该来到这世界上的吗？” “没有这回事。”爸爸往他的额头上亲了亲，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所有的过错都是我的，跟宝贝没有关系。” 齐盼眼圈红了，局促不安的道：“可是妈妈最开始不喜欢我。”他没想到自己才是最不该出现的那一个，妈妈和伯伯原本那么相爱，是自己先剥夺了弟弟出生的机会，介入了他们之间。 崔越泽摸了摸他的头，认真的道：“他喜欢你。” 齐盼还是很不安，爸爸出去了，妈妈独自走了进来。齐盼能看到他脸上的担忧和自责，心里顿时又觉得无比内疚。都怪自己，妈妈肯定伤心了，自己刚刚用那样的态度…… 妈妈坐在了他的床边，齐盼不敢叫他，他甚至想把自己缩起来，缩成一团。但妈妈伸出了手，稳稳当当的将他抱进怀里，还往他的脸颊上亲了亲，又用特别温柔的声音道：“抱歉，我的宝贝，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你年龄还小，是妈妈错了，应该主动跟你说的，你能原谅妈妈吗？” 齐盼听到这句话，鼻子顿时一酸，他没想到妈妈不仅没有责怪他，居然还主动跟他道歉。他握紧的拳头顿时松开了，伸出双臂搂住了妈妈的腰，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他闻着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最担心的事还是说出了口，“妈妈喜欢我吗？” 齐森吻了吻他的发顶，脸上露出一个浅笑，“嗯，妈妈爱你。” 再大一点，齐盼就已经完全能理解父母和伯伯之间的关系了，他觉得妈妈很好，爸爸很好，伯伯也非常的好，虽然他们家的关系有点特殊，但是谁又规定，世界就该一层不变呢？ 只要有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