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章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一架华贵的金丝楠木马车在长安古道斩马道上行驶着。说起这斩马道，传说是前朝名将褚文斩杀疯马，救下前朝开国皇帝姜凌云的地方，一代名将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崭露头角，受到君主重用的。戏曲中最广为传唱的那段“褚具武斩马救主”说的就是这段。

    说来也巧，偃荷边上坐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这位最爱听的恰好也就是这折子戏。

    有人说偃荷撞了大运，一个在江南那弹丸之地小有名气的戏子被林万财林大人看中，带到皇都来给成王府的老王妃贺寿就已是三生有幸了，如今又被夜王殿下看中，竟帮他赎了身，看那架势似是还要养在身边，这偃荷小戏子怕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修了七级浮屠才得了这好运。

    也有人说，偃荷心机深沉，见夜王殿下深受陛下爱重，又有太祖皇帝之子的贵重身份，一早谋划好了要与夜王殿下扯上关系。瞧那花名给起的，“偃荷”，古七言诗便有句“凉风起兮日照渠，青荷昼偃叶业舒。”，夜王名讳便是叶夜舒，这偃荷起这个名字，不就是与夜王殿下套近乎嘛！

    偃荷想，这夜王应该也觉得他这个名字起得取了巧，而实际上，偃荷他自己也未尝没有这个意图。只是历来对夜王殿下有攀附之心的人那么多，入了殿下眼的也就这么一个，旁的人羡慕不来。

    载着贵人和他新买来的戏子的马车缓缓在夜王府门口停了下来。守在门口的一众奴仆见主人回来了都迎上前去。管家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个轿凳，恭恭谨谨地将轿凳摆在马车边上。

    叶夜舒睁开阖了一路的眼，懒洋洋地起身，弯着腰掀开门帘，伸出一只手，两个貌美的女婢即刻迎了上来，一人扶着叶夜舒的手，一人替叶夜舒拎起衣裳的下摆，马车下边还跪着个仆人替他扶着那轿凳。待众人拥着夜王殿下下了马车，才有功夫瞧瞧后面跟着的那个得了王爷青睐的戏子。

    偃荷低头看了眼那轿凳，心中暗自咋舌。夜王殿下毕竟是这夜朝除了皇帝之外最为贵重的人物，虽是不像长安城里的一些显贵非要摆贵族谱子，下马车定要踩着奴婢的脊背下，但这轿凳也是极为讲究了。沉香木的料，凳面上面雕着的防滑倒的并蒂莲，看起来像是出自于木雕圣手顾延年。一个轿凳已是如此，不知夜王府里得是怎样一番情景。

    叶夜舒见偃荷盯着那轿凳看，以为他是初次用这东西，不敢踩，便上前去牵起他的手，引着他下马车，“放心踩，踩塌了也是不要你赔的。”

    守在边上的管家上前想说点什么，却被夜王一个手势阻止了。一众奴仆就这么看着他们千骄万贵的王爷扶着个一文不值的戏子下马车，连几个胆小的奴仆都没忍住，悄悄打量那戏子是个什么天仙模样，竟惹得王爷如此自降身份。

    方才偃荷在马车里的时候众人只看得见一个大概的身形，现在下了马车，也显露出真容来。只见他身形格外高挑，劲瘦而不显单薄。肤色白皙如玉，一双波光流转的桃花眼，眼角上挑，带着点红，薄唇带笑，色如桃花。发如乌木，鬓角如云。

    一看就一副祸水样！管家在一旁暗骂道。心中虽是如此想，但管家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迎上去，询问叶夜舒：“王爷，偃荷公子的住处应该安排在哪个院子？”

    叶夜舒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你看着安排吧，看看偃荷有什么中意的院子，看中了就行。”而后又转头对偃荷道，“你跟着管家去看看，有什么要求只管向管家提，不必拘束。”

    偃荷：“多谢王爷。”

    管家朝叶夜舒行过礼后便对偃荷道：“公子，跟老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