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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就告诉他:“我不杀他,是你要杀他。”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动手的了。 他只觉得全身冰凉,失去了其他所有知觉。 师父终于不再承受痛苦,他幸福地闭上了眼,用无力的手搭在他的头上,说了最后一句话:“好孩子。” “余清——” 这是谢子峻的叫声。 是了,他现在,正挡在谢子峻的身前。 他没有看谢子峻。谢子峻的剑从他的右背部穿过刺进胖子的心脏里。青黑色的水淋在他的身体上,渗进他的眼睛里。 他好痛,痛得没力气大叫,只有从嗓子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小声的、连续的低鸣。 但还不够痛。 没有师父去世时那么痛。 谢子峻颤抖着手,眼一闭,把剑拔了出来。 胖子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扑腾了几下,血流尽了,没了声响。 谢子峻一把丢开重剑,用余下的力气接住余清,倒在地上。 虫子化成了黑色的粉粒,融进土里。 余清的血全部流在了谢子峻身上。 谢子峻大口喘着气,靠着竹墙坐起来。他将余清侧身抱在怀里,看着余清被毒水焚烧得能看见血肉的脸,只觉得身体里的每一处都在狠狠地震荡着,眼神空洞,飘忽不定。 “师兄……” “师兄……”余清叫他。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只能贴近余清的唇边去听。 “师兄……”余清气若游丝,全身软弱无力,只觉得背上被掏空,却察觉不到疼痛,只有脸上还不停的烧腾着,眼睛睁不开,眼珠似乎被烧得融化了,泪水制止不了地成股地往下流,也是滚烫的、炙热的。但他还是不易察觉地提起了嘴角,“师兄……我要去陪师父啦。” “胡说!”谢子峻的力气全部被抽空。他想起了师傅死时的模样,那夜雷雨大作,白光透过窗外映在余清的身上。但余清一点也不害怕,他听着雷声,用清晰而又平静的语气告诉他:“我杀了师父。” “嘿嘿……”余清傻笑了一声,大声地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我……咳咳!咳!我、咳咳!我赎罪啦咳咳咳……” 谢子峻抱住颤抖不止的余清,不知如何去回应他。 这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不是么?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痛。 “我老早就闻见啦!”余清终于止住了咳,就算是再痛他还是止不住话多的毛病。他有好多话,还有好多话要给他的大师兄说。一般这种情形话本里都是会让濒死的人说完话的。那他也是能把话说完的吧。他一想到这儿,就觉得好开心。大师兄已经很久没有静静地听他说话啦。他于是鼓足了劲儿,要把话说得高兴,说得动听,“你兜里的桃花酥好香啊……每次都能闻、闻见……师、师兄果然是喜欢我的……对吧?” 谢子峻这才想起他每次外出做事总要买一包桃花酥。不为什么,只是从他第一次再遇见余清时就这样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他不会给余清,自己也不会吃。但他就是这么做了,他就是这么期待着什么。 余清隔了好久没讲话,声音越来越小。他说:“怡金阁……” 谢子峻身体一颤——这是当年当掉那把剑的地方。 “我赎回来啦,我说好要、要还你的。”余清吸了好大一口气,才断断续续地说下去,“我攒了好久的钱,你去报名字……就能、就能拿回来啦。” 谢子峻摇摇头,他站起身来,把余清紧紧抱在怀里,蹭着竹墙,用仅有的力气艰难地一步步寻找着出口。 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他只知道他不能让余清死。绝对不能。 他听见怀中的人还在说话,声音里似乎有了哽咽。 “如今,”余清感受到自己被抱在一个硬邦邦的身体上,每走一步,他就颠簸一下,这个人的胸骨磕得他生疼。但这个人的怀抱极其暖和,他的脸紧紧贴在少年的胸膛上,像是靠近了一个暖烘烘的火团。这个人抱着他的手极稳,大而有力,手指上面还有粗茧,刮得他痒痒的,但从不让他的身体滑下去一分。这个人的步履也极有规律,每一步都是相同的速度与力道。这个人抱着他,向着变幻无穷、永无止境的路坚定不移地前进,“如今,你孤苦一人,我想、我想这把剑……你至少应该拿回去……” “你既然知道我孤苦一人,就不该也离我而去!”他大声地叫吼着,身体里压抑着的、紧绷的感情犹如山洪暴发,汹涌地迸发着。 余清没有说话了。他看不见谢子峻的表情,只知道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比月光还要冷,滴在他的脸上,很疼、很疼。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呼了一声:“看我。” 谢子峻去看他,就看见余清动了动他的粗眉毛,一个压弯,一个抬高,他问他:“有趣么?” 他已听不清余清的声音,但他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听见自己这样答:“有趣。” “那师兄就不哭了……”这是余清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在这个单薄而富有安全感的身板上沉沉地睡去,再没了声响。 半晌,只听得一句哽咽—— “傻瓜。” ☆、王五 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谢子峻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的伤被草草处理了一下已经好多了,可他全身都在发冷汗,心率急促,无法平静。 他见房间的门转动,便赫然站起身来,匆忙地询问:“怎么样了?” 那人不疾不徐地走到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才回答他:“命保住了,眼睛瞎了。” 谢子峻一听整颗吊着的心才落地了,但他又不可抑制地悲伤着。 他记得那是一双如何美丽的眼睛,总是会睁得大大的,水汪汪地望着他。 但还活着就好,活着总是好的。 他连忙辑首道谢,又从身旁拿出一把被棕布包裹着的细剑,双手捧着,递交给那人。 那人用一双狐狸眼瞥了瞥谢子峻,将剑接过,一张冰冷的脸才稍显缓和,他用似乎有些凉薄的语气说道:“多谢。” 谢子峻带着昏睡的余清离开了。 不消一刻,另一位身着黑衣,面容艳丽如花,神情淡薄如冰的人进来了。 他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子的另一旁,打量起那把剑来。 王五把茶杯递给易墨,易墨却没有接过。许久,他缓缓的说:“我已经把玉佩给他了。” “是么?”王五也不恼,手一拐,将茶杯放在嘴边嘬了一口,“多谢。” 两人相对无言。 “他们总说我笑起来很猥琐。”王五提了提眉毛,似乎要求得印证似的,特意扯出了个笑。 易墨实话实说:“是的。” 不待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