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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心甘情愿交出沈云要盗的东西。沈云气得要来找他,他便摇身一变,变为一个黄花大姑娘,然后杳无音信。 他享受每一次捉弄沈云的过程,但却没有见他一次的勇气。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只心心念念的小兽,更不知道他要同他说些什么。他更害怕沈云已经忘了自己。 他同沈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雨天。 那时是梅雨季节,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却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它愈下愈猛,每一滴都争先恐后。 那是一个雨连成银线,银线闪烁,构成透明的玉帘的清晨。林子里的空气很清新,红泥地一片柔软。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无目的地在青竹山脚下的翠竹林行走。地上潮湿易滑,他的步履稍慢,却因此鞋子常常陷于泥中。行走虽然艰难,却悠闲自得。 直到,他在竹林的深处看见了他。竹叶青绿而细长,被硕大的雨珠打压着,被狂风吹动着,却还是坚定不移地指着他们所包围的一身青衣。它们像是浑然天成的山洞,隐匿着青衣。雨像敲打在他的心上了,风也刮进了身体里。他僵硬地迈动着步伐,有些急,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在青衣身旁跌了下去,油伞滑落手中,被狂风刮去了。 沈云沉在淤泥之中,衣裳上自右肩起至左腰,红褐色如绽开的花。身下的泥土颜色浓郁而深沉,四周的植株生机勃勃,灵气逼人。 他见到了他,曾想过数以万计的见面方式,却从未料到会是这一种。他一心想见的人,正呼吸微弱,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与他所知道的可爱的、极具活力的人大相径庭。 这伤是钩子划的。用这种武器的,他是知道的——他的六师弟。 他曾对青云宗的人说,他在镇山兽的身上留了他的气息。只要顺着他的气息找就一定能找到。如今虽青云宗已散,可余孽依旧逍遥法外,无人管束,难免心念这镇山兽。他把沈云带回去疗伤的时候,更是在他身上发现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伤痕。这些伤十有八九是青云宗害的,十有八九…… 他的心狠狠地颤动着。 十有八九,是他害的。 第二天沈云便发了高烧,额头滚烫,手心却一片冰凉。他重病未醒,干枯的嘴唇却一刻未停地一张一合。 他听清了,沈云喊的是——沈一。 他喊的不是令无性,而是沈一。 最坏的结局还是来了。其实早就注定。但他不敢说,不敢想。 沈云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而他听了很多遍,每一遍第一听,每一遍都心痛不已。 那句话是—— “沈一,我恨你。” 好笑极了。人找对了,也没忘记他。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叫人说好说坏。 他还是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 世上已无沈一,有的只有一个令无性。 沈一挂念着自己的三师弟,而令无性,不知何时,已挂念起沈云。 令无性不见沈云。令无性依旧捉弄沈云。令无性活得随性而快活。但令无性有一笔债。令无性是个混蛋。欠债不还,不敢还。 但令无性在寻一处契机,他想要偿还这只小兽,他想要实现他的心愿,他不喜欢自己,无妨,就全当是前半辈子欠下的债都一起还了吧。 只要,自己还喜欢着他。 ☆、沈云 沈云梦见以前的事了。 他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人用白布蒙住大半张脸,好看的脖颈从敞开的衣服里露出来。他不知为何悸动起来。 那人咋吧咋吧嘴,似乎要说什么,声音太小,他听不清,于是眨眨眼,往那人更近地贴去,把耳朵对着他的嘴唇,聚精会神地听。 只听得那人说了两个字,颤抖着声音地重复了很多遍: “沈三。” 整座山突然震动起来,山中的动物慌乱地窜逃着。浓重的云彩霎时间聚集在一块,天地仿若倾倒。 易墨打开牢房的门,对着沈云抬了抬下巴:“走了。” 沈云一下子醒过来,他抱成一团,像一只害怕得蜷缩在一起的小兽,躲避着天生的危险物。他的眼睛里是一片阴暗,仿佛山洪向下崩倒冲刷,直到整个震动结束,他也没有抬头看过易墨一眼。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镇山兽了。” 易墨缄口不言。 他于是又念念有词道:“我不是镇山兽了。” 沈云知道有人代替他进入了洞穴,偷梁换柱,把他给挤下来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会这样做,毋庸置疑的,那个傻子就是令无性。 他不知为何,又陷入无边无际的记忆来,整个盒子大小的牢房,竟挤不下他巴掌大的脑袋里那些无关紧要的臭屁事。 他记得,那天,是一个月明的夜晚,月亮长镀了一层熠熠发光的银子,前所未有的圆,圆得像天上破了个大洞,大洞里透进光,四周就显得无比晦暗。 林子里好像起了风,又不像是风声,风声是温柔似水的,而那声音里又夹杂着尖锐的鸣声,似是指甲刮过墙壁,似是铃铛发出闷响。最后,他于香甜的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一个人在他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什么。他隐隐约约听清两个字——等我。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人不见了。他心想或许是出去采果子给他吃了。以前的每天早上他一醒来都能看见颗颗硕大无朋的果实。于是他便满心期待地等着。他又小盹了一会。醒来,没人。他等得百无聊赖,在洞穴里转起圈来。嗯……转了多少圈呢?太多次以至于那时的他蠢得一塌糊涂的他数不过来,只知道他的脚觉得又痒又麻,迫不得已又趴在那草垛上了。他在上面打滚,躺着,趴着,两只眼睛睁得铜铃一般,可怜兮兮地望着洞口。直到晚霞照进洞口,他身上的伤裂开,隐隐作痛起来。他才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于是他想,或许是他不够听话,所以白衣服的高个子闹了脾气,故意躲着他玩。他于是搜肠刮肚寻死觅活地回想自己究竟哪里做得稍欠妥当,等到高个子回来,他就表现出十二分的乖巧可人。可是不论他怎么想,不论他怎么做,他终归还是没有等到那人。 进去成年期的他,一下子变得聪明伶俐起来。脑子里像两个堵塞的房间突然接通了一样,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混成一股空气源源不断地进来流通着。总而言之,那高个子当天拿了他的血跑了。就算他费劲苦心不去多想,终究还是有些伤春悲秋起来。他觉得高个子就颜面来讲,勉勉强强算个好人,言而无信的事,断然还是做不出来。他唯一铭记于心的,就只有他留下的轻飘飘的两个字——等我。 他等了。从白天到黑夜,从暖春到寒冬。他在岩壁上用石头刻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