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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之地,掐着大连卫的脖子,于建州金国属边陲重镇,一向都由心腹驻守。复州总兵战死,那么复州副总兵刘山恐怕不日便要离开沈阳前去复州。 伊勒德等不了了。他苦心孤诣这么多年, 这件事决不能失败。他对谢绅道:“你在沈阳有马夫。” 谢绅绷着嘴瞪着伊勒德, 伊勒德低声道:“别装了, 你有专门传递紧急消息的马夫, 刘山要归晏这件事必须在他返回复州之前传出去!” 谢绅微微一笑:“你说, 这个刘山归晏,是不是跟我一样,兴风作浪去的。” 伊勒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吐出来,再睁眼, 走到书桌边, 提笔思索半晌,蝇头小楷写了一封信。谢绅蹙眉, 他不确定伊勒德到底写了什么。像是蒙文字母,但是排列顺序极其诡异,并不是蒙文的文法。伊勒德把字条卷一卷,递给谢绅:“你是对的,你永远不能信任任何人。但是你可以把这张字条递给摄政王, 他会知道我是谁。” 谢绅接过字条,伊勒德压低声音:“你手上攥着的,有可能是大晏的国运。” 不到传消息的日子,沈阳里破天荒动用了马夫。马夫动用一次就作废,不到万不得已谢绅不会这么做。几天之后研武堂便受到秘信,周烈检验完好之后递给王修。 王修拆开蜡封,看到一张毫无文法仿佛是乱写的字符,一愣。 他见过。 就在文渊阁后面皇家的黄册库里。 王修反复字条,伸手在烛台上点燃,随后离开研武堂进宫,要求开黄册库。锦衣卫指挥使司谦站在黄册库前面:“王都事,进黄册库不得有夹带不得带笔墨,也不得夹带任何东西出来,得罪了。” 王修伸开胳膊,司谦检查一番,王修推开黄册库的门。 经年久远的浮尘落在阳光上,弄得窗外进来的阳光都旧了。王修第二次来这里,跟第一次一样,恍惚一下。李氏皇族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列祖列宗们在整整齐齐的架阁上注视着王修。王修并不害怕,只是肃穆。他轻轻地穿过一架一架架阁,径直走到成庙那里,抽出一本王修以为是涂鸦的簿册:转写。 关外传来的字条,不是蒙语,是用蒙文字母转写的密语。王修强悍无比的记忆力再次帮了他,他翻阅记录密语的簿册,一个字一个字地译出。头两个字,便让他毛骨悚然—— 哈齐。 差一点就成功归晏的建州统领,终究功亏一篑。 也是因为他,辽东在建州多年的暗卫所全军覆没,再难有人能进去,北京对建州的视线就此瞬间终结。若非如此,老李如何非要豁出一个翰林进辽东!王修翻着簿册,继续一个字一个字查,查到最后,王修冷汗淋漓: 臣,崇信,顿首。 伊特格勒,原来你在这里。 第二个哈齐,要来了。 王修不敢耽搁,立刻离开黄册库,接受司谦检查,共同见证黄册库落锁上封,王修坐马车赶回研武堂。李奉恕正在看书,王修飞快报告:“辽东竟然还有活着的暗卫,字面上看,是旭阳的哥哥。一个叫刘山的汉人复州副总兵想要归晏,想要摄政王殿下同意。” 李奉恕翻一页书。 王修不得不说:“我很不放心……” 李奉恕看着他笑:“不放心什么?” “辽东开战,突然冒出一个崇信,突然有个刘山要归降。我担心是不是有阴谋。” 李奉恕放下书,平静道:“我哥说过一句话,他说,‘世上阴谋诡计诸多,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只有一种,颠补不破立于不败之地’。”他想起成庙,微微一笑,“阳谋。” 王修瞪大眼睛:“老李……” 李奉恕神情温和:“你担心有阴谋是对的。但我们一切都可以光明正大。” 王修略一思索:“原来如此,建州边陲守将几乎都是汉将……谢绅不惜用马夫往回传消息,他们接洽上了。我立刻给阳继祖和宗政鸢发信!”随后一叹,“这个崇信如果真的这么多年孤身奋战矢志不渝,实在是难能可贵。哈齐已经是一败涂地,这一次,绝对不能出任何错。” 果不其然,刘山升任复州总兵,明日赴任。刘山趁风雪夜潜入小学堂,十分焦虑:“摄政王,有没有回答?” 小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伊勒德沉默着,用食指转帽子。他不认为摄政王会轻易相信一个中断联系的暗卫,但他信任摄政王。因为摄政王是先帝的弟弟。 “你去复州,会有人找你。”伊勒德笃定,“摄政王会欢迎你。” 刘山十几岁便上战场,他起初上战场是被迫当人肉盾的,什么都不懂,只有害怕。再然后,他发现多挣军功就能爬得越高,他不停地东征西讨不停地杀戮,汉人,蒙古人,朝鲜人,他跟着努尔哈济进攻沈阳,正撞上浴血奋战慷慨赴死的戚家军。 最后一面“戚”字大旗并没有被砍倒,在风中骄傲飘飞,烈烈燃烧,赤练之火灼烫天空,祭奠最后的戚家军。刘山仰着脸,就那么看着。 谢绅忽然笑道:“刘军爷,您即将是复州总兵,为何一定要归晏?在建州,您可是基等级最高的汉将,鄙人不大明白。” 刘山抓着帽子沉默很久,忽而狠狠一咬手指,在木头桌面用血写字。硕大的字体,笔划顺序不对,但谢绅还是认出来了,那是个“戚”字。 戚家军的戚,戚武毅公的戚。 “我是被卖进来的。我是晏人。” 刘山攥着一手血:“我要回家。” 谢绅被回家两个字一扎,垂下眼睛。伊勒德一拍刘山的肩:“你去复州,总有办法。我们是好兄弟,我一定帮你。” 谢绅长长一吐气:“复州,多吉利的名字。光复神州。” 送走刘山,伊勒德突然对谢绅郑重道歉:“对不起。” 谢绅看习惯伊勒德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居然被道歉,十分惊骇:“什么意思,你告发我了?” 伊勒德双肩一塌:“不是。本来,我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但是那个时机,你最合适。” 谢绅左右看看,孩子们都在远处炕上睡觉,他压低嗓音:“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刘山是个饵,专门钓暗卫所的。” 伊勒德并没有反驳,他双手放在膝上,反问谢绅:“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刘山告发了咱们,你要怎么做?” 谢绅咬牙:“死不认账,能推就推。” 伊勒德乐一声:“这么做也行。万一赖不掉呢?” 谢绅眨眨眼:“我进建州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杀身成仁。” 伊勒德冷下脸:“那你就白死了。” 谢绅被噎得瞪眼:“那要怎样?” 伊勒德一指自己:“咬我。” 谢绅吓得往后一仰:“我绝不做出如此卑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