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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进城,直奔李在德家。李在德已经去值房, 旭阳把奶罐子递给老王爷,老王爷倒牛奶进锅,把奶罐子刷洗干净了给旭阳,顺便给旭阳塞了点新鲜干粮。旭阳快要耽误点卯,背上干粮上马就走, 跟老王爷之间一点客套都没有。老王爷在他后面吼一句:“当心点!” 旭阳应一声:“知道了!” 老王爷莫名其妙很相信旭阳,旭阳说喝牛奶防天花,他就跟李在德天天喝。昨天下午小邬来送东西,老王爷强迫邬双樨喝牛奶。邬双樨是真的不喜欢牛奶这个腥膻味儿,硬着头皮喝,老王爷才松一口气。 躲了旭阳没躲过老王爷……邬双樨根本不信牛奶防天花,这就跟被蜜蜂蛰了不得风湿一样,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旭阳狂奔出城,赶上点名。点名过后轮到旭阳领人进城巡逻,旭阳手下的军官一直看他,冒一句:“旗总,您是不是不舒服?” 旭阳发觉自己一直无意识地在晃动肩颈。有点痒。不对,是非常痒。旭阳一摘手套,对面的军官吓一大跳,旭阳眼前骤然一黑——水泡。他大喝一声:“都离我远一点!” 旭阳对面那个军官腿一软,旭阳看上去就像是中招了。旭阳摘了另一只手套,两只手上都有红色的水泡。旭阳从来没有这么慌过,他差点站不住,解了护心镜低头看胸口。 水泡。 那个军官想上前扶旭阳,旭阳一伸胳膊:“你们都赶紧去巡查队那里报备说旭阳中招,你们都接触过我,让他们检查。我自己去京畿皇庄。你们快去!” 邬双樨过来问:“还不进城?” 旭阳痒得全身发抖,脸色苍白,邬双樨上前走两步,旭阳立刻亮出手背:“别过来!” 邬双樨一惊,旭阳粗重喘气:“坏了我今早进过城,你快进去看看老叔怎么样了,还好我没碰家里什么东西,书呆子当时也不在家!” 邬双樨翻身上马,旭阳也同时上马,两个人没有废话,立刻分头出发。一个领队进城,另一个独自去京畿皇庄。 京畿皇庄被太后辟成专门收治天花病人的地方,庄园里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小伙子,被派来看守天花病人,心里只有恐惧。那么……密密麻麻的水痘。天天有咽气的人被出过花的人抬出来,硬邦邦地裹着白布,白布外面还在渗着脓液。天花十死无生,不是开玩笑。即便是阎王爷手一松漏下一条命,全都面目全非,多半残疾。他们是士兵,让来送死,就得来送死,所以他们也认命了。 直到胡什长捉了个胖婶进来。 胖婶是个斗志昂扬的人,被人莫名其妙捉到皇庄来,也没有很气馁。她申辩自己是牛痘不是天花,可惜没人信。天花病人谁想承认自己真的会死?可是几天之后胖婶手上的水泡真的下去了,有点疤瘌,但胖婶本人没啥事,没起热,也没有什么大片的红疹。胖婶闲不住,难得住一次皇家庄园,溜达够了就帮忙洗洗涮涮做个饭什么的,在皇庄里活力四射地勾起了诸位军官们对自己亲娘的恐惧以及……亲切。 胖婶掐个腰骂那几个不争气的:“这柴劈成这样,是人干的活嘛!” 旁边突然冒出个老大夫,及时雨地解救了那几个被喷得狗血淋头的士兵。胡什长一看背着药箱穿淡蓝褂子的老大夫吸引住了胖婶的全部火力,赶紧领着手下撤。 吴大夫笑眯眯地看胖婶:“大妹子,我是太医院派来的大夫,我看你脉象均匀平稳,齐整有根,不像是生病,怎么会来皇庄?”比摄政王还健康呢…… 胖婶愤怒:“你问那几个兔崽子!说我有天花就把我抓来了,您说我有天花吗?” 吴大夫仔细观察胖婶的手背,刚刚痊愈,尚有痕迹。他慢条斯理地问:“你刚才说,得牛痘不得天花?” 胖婶挠挠自己的手背:“是啊,你也不信吧。” 吴大夫笑眯眯:“能不能仔细说?” 胖婶坐在马扎上摘菜,拖了只小马扎出来让吴大夫坐着:“宣庙那时候京城不是也闹过天花?比现在还严重呢,还没什么人管。京郊死了一大片,我们奶农家都没什么事。我娘总结说也许是养奶牛的都起过疙瘩。天花起疙瘩,牛痘也是起疙瘩,反正都是起,起一次就不起了呗,就像被马蜂蛰过不得风湿。” 吴大夫微笑:“被马蜂蛰过不能治风湿……不,这个不重要,您手上这个痘症,是奶牛上来的吗?” 胖婶很平常地一边忙一边说:“对啊,奶牛乳房有时候会起疙瘩,也不全都有。我就一直没长,还担心呢。好不容易刚长了,就被你们捉来了。” 吴大夫仔细地号脉,胖婶的左右手寸关尺都被仔细地按过。 确实没事。胖婶在皇庄里乱窜,帮助照料病人,一点受传染的迹象都没有。吴大夫一捻胡子,内心陡然掀起万丈波澜。他隐隐地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有不能确定,摸不准,抓不住。 “大妹子,这个牛痘,也是只起一次?” 胖婶忙着做饭:“是啊,就一次,就不再起了。我不说了么,要么起牛痘,要么起天花,比较比较,还是起牛痘吧。也就痒一点。” 吴大夫额角冒汗。他控制不住颤抖,心想必须叫朱大夫出城一趟,必须让他看看。毕竟朱家人专门钻研痘症已经数代,他一定看得明白……吴大夫面色变换,一时懊悔,自己怎么已经种痘了,否则亲身试试牛痘;又可惜来皇庄晚了,没赶上观察研究胖婶的症状,胖婶手上的痂都掉了;最后居然是大恸,万一,万一牛痘真的如胖婶所说能与天花择其一,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怎么就不知道,如果提前发现这个问题,他的同胞是不是可以都活下来? 胖婶舀一瓢水,转身看吴大夫坐在马扎上摇摇晃晃坐不住了,伸手就掐吴大夫人中,冰冰凉凉的手吓得吴大夫差点跳起来,一时之间什么愁绪都烟消云散。他热切地看胖婶:“我能不能去看看你家的奶牛?” 胖婶眼睛一亮:“你买牛奶吗?” 年景不好,她不得不如此。可即便年景不好,她也见缝插针地卖牛奶,胖婶永远不丧气。 吴大夫笑:“买,太医院好多大夫呢,大家都会买。” 胖婶双手往围裙上一擦:“我带你去,咱这就走。” 吴大夫一愣:“您能出去?” 胖婶乐呵呵:“那帮兔崽子巴不得我走呢。不过今天还是要回来,我再给他们做一顿饭。” 吴大夫费劲地起身,背起大药箱一脚迈出厨房,突然听见前院一阵疾驰马蹄,然后是喧哗。一个年轻男子慌乱的声音时高时低:“你们都别过来,都别过来,我身上有痘。告诉我怎么进去,我自己进去,我自己进去……” 吴大夫赶紧背着药箱往外冲:“谁出花了?”他刚跑到皇庄前门,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