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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么温和,只是那一点若隐若现的峥嵘,彻底没有了。 伊勒德其实挺喜欢那一点点脾气的。那一点点脾气是一个人存在于天地区别于众生的证明,只是现在,不能有。 这样去参加科考,取中名次,晋升官职,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谢绅卖力地干活。 辽东金灿灿的阳光下,收获的时候一切都有蓬勃的味道。 沈阳抢收,关宁军也抢收,所有军官都得干活。朝廷对关宁军的态度眼见着冷淡下来,今年的口粮很可能就指望这些收成了。阳继祖年纪太大,还没入冬,膝盖已经痛得走不了路。 参将问他:“总督,朝廷要放弃辽东么?” 阳继祖呵斥:“说什么混账话!以后谁再传这些流言,军法处置!” 全军抢收,也顾不上其他的了。阳继祖抓紧收成,心里却没底。他是个名臣,也是个名将,主动请缨来辽东收拾残局,心里也有些底了。 朝廷中放弃辽东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出京时摄政王显然是不同意的,为此还厌了提出这一主张的杨阁老。先不说摄政王是否能一言定乾坤,金兵围京这事儿够朝臣拿着嚼了。每年花钱养着,养出这么个结果。 朝廷怀疑辽东的忠诚。 阳继祖每每想到此处,都是冷汗透重甲。历来将军并不害怕征战伤亡,就害怕被君主猜疑不忠。名将真正死于战场的不多,死于君王猜忌同僚倾轧的不少。 阳继祖撑着额头,长久不语。 关宁军调三千人进关襄助白敬,法会绕城关宁军也参加了,就跟在陆相晟的天雄军后面。祖松回关外,那么胖大跋扈个人,说起这个事嗷嗷哭。邬双樨留京,不知道他能不能留下关宁军。如果裁撤关宁军退守山海关,阳继祖下定决心,自己必然不进关。 一旦进关,晚节不保。 从收麦子到收豆子,阳继祖两条腿都已经不能下地,也不能穿甲。他看着自己寸步难行的两条老腿苦笑,这是祖宗的训示,提醒自己就算朝廷裁撤关宁军,也不能随军进关,只能在关外为国尽节。 他手下的一个金副总兵是朝鲜人,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一种油,味道特别冲但是在膝盖上一涂即热,很能缓解痛苦。 金副总兵小心翼翼:“总督,朝廷不裁撤关宁军吧?” 阳继祖已经生不动气了,只是撑着头挥挥手,让金副总兵退出去。 金副总兵退出门之前,看阳督师靠坐在炕上,被人抽了骨一样,孤零零瘫着。 阳继祖闭着眼思索朝政时局,金副总兵咋咋舞舞地进来:“阳督师,北京来信了!好像是摄政王亲笔信!” 阳继祖心里一跳,金副总兵把信递给他,一屁股坐炕上伸着脖子看:“是什么?是要裁撤关宁军?” 阳继祖恹恹地拆开信,心却狂跳,非常恐惧。真是摄政王的亲笔信,慰问阳继祖的病,将要派太医去辽东轮值,带上宫中最好的药物,嘉奖勉励阳督师收拾辽东有功。 信的最后,摄政王殿下似乎就在阳继祖面前,深切地缅怀:只盼有朝一日,能返榆木川。 金副总兵疑惑:“榆木川不在建州那边的么……” 阳继祖捂着脸往后一仰,老泪纵横。 金副总兵傻住:“殿下没说裁不裁啊?” 阳继祖一抹脸:“殿下说,不裁。” 摄政王殿下委以重任,是因为他信任关宁军。 谢绅干一天活回来,检查小馒头他们的功课。这几天不上几个熊孩子,小馒头都玩儿疯了。一进小学堂,小馒头从外面奔进来,很高兴地喊着什么。谢绅竖着耳朵一听,血倏地凉透。 小馒头很高兴地喊,“抢西边”。 谢绅抓住小馒头:“你在喊什么?” 小馒头很高兴:“他们说入冬之前要抢西边,这样冬天我们就不会饿死了。”小馒头没高兴两下,被先生的脸色吓住,呆呆地含泪:“先生不要生气……” 谢绅吞咽一下,搂住小馒头:“不要高兴,也不要跟着喊。” 小馒头不解:“为什么?” 谢绅厉声喝道:“不值得高兴!” 伊勒德跟着进来,听见谢绅的声音。谢绅头一次这么大声地训斥小馒头,小馒头嚎啕大哭。小孩子的哭声很惨,穿透小学堂破烂的墙壁。其他小孩子很恐惧,缩成一团,远远看谢绅。 谢绅喘气看伊勒德:“真要抢西边?” 伊勒德淡淡道:“不知道哪个听风就是雨,没决定的事。” 小馒头哭得惨,以为先生会高兴,他真的以为先生会高兴。 因为,今年冬天不用担心饿死了。 谢绅捂住额头,蹲在地上。 伊勒德什么都没说。 第192章 入冬之前有可能抢西边。 谢绅有点慌, 他必须想办法通知个什么人。怎么通知, 告诉谁?告诉关宁军的阳继祖?他冷静下来,忽又想,传递信息非常艰难,几乎是万中无一的机会。如果只是干巴巴地传递一个“抢西边”,毫无用处。金兵抢过很多次了, 关宁军应该有防范。 最坏情况是不止金兵抢。 谢绅焦虑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伊勒德安抚小馒头, 小馒头眼睛肿肿可怜兮兮地看谢绅。谢绅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鞑靼军官, 他马上反应过来, 保持焦躁的表情看伊勒德:“抢西边有可能会抢到我家。怎么办。” 伊勒德看他一眼:“没说一定要去。出动军队也得要军资的。” 谢绅半蹲下仰望伊勒德:“是不是鞑靼也要抢?” 伊勒德笑一声:“鞑靼跟女真从来不是合作关系,你不知道?” 谢绅难过:“家中还等我金榜题名,我没回去,金兵先去了!” 伊勒德倒很平静:“我职位也不高啊, 要不然能被派来金国任职。” 谢绅眨着眼仰头看伊勒德。余晖在他眼睛里一漾一漾的,波澜涟漪阵阵回荡。 很漂亮, 伊勒德想。 “你想要知道?” 谢绅连忙点头。 伊勒德笑一声:“那就沉住气。” 谢绅一愣。 “你千万记住, 打猎的时候要沉住气,要不然既不能捕到猎物,反而自己会丧命。着急毫无意义。” 伊勒德低头看他,微微一笑:“今天背蒙语了没有。你即便金榜题名, 不会蒙语无法交流, 恐怕是无法往上爬的。你可以……”伊勒德把一只手放在谢绅肩上,“从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始。” 皇帝陛下宣邬双樨南司房觐见。邬双樨一进南司房, 看到摄政王也在。皇帝陛下道:“此次找小邬将军来,并非询问兵事,只是想问问辽东风土人情。” 邬双樨了然,皇帝陛下这是想问建州女真的事。摄政王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