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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个月,走过的地方用两个小时才注解完全。 身上带着的屋外冷气渐渐褪去,大衣上的雪花早已融化,渗出斑斑点点的湿润痕迹。 言溯坐在轮椅里,伏在钢琴上标完最后一笔,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陌生的画面,仿佛那时天光灿灿,有人从钢琴那边走来,轻声细语:“你好,我找言溯先生。” 他似乎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女孩的声音,轻轻缓缓很好听。 言溯握着笔,心里一颤,紧张又略微忐忑,身子慢慢往后倾,目光从钢琴架绕过去,可视野里空空如也,没有人影。 依旧没有看到她。 他的心一点点坠落,白皙俊秀的脸上仍是淡然从容。有些遗憾,却没多大的伤悲。 细细一想,最近好像总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总有新的模糊的幻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却像烟雾般捉不住。 言溯记录好一切,放下笔上楼休息,经过楼梯间时,小鹦鹉Issac扑腾着翅膀唤“vulva! vulva!” 脚步陡然顿住。 一瞬间,有如时空穿梭,很多陌生又分外熟悉的画面一股脑地拥挤着,在他眼前呼啸而过。那个女孩又出现了。 这次带了更多细腻的触感,他紧张地细细回想,朦胧忆起她发间的香味,她轻轻的笑声,她柔软的小手,她温柔的嘴唇。 她瑟瑟发抖的娇弱的身躯,赤.裸地坐在他怀里,脖颈白皙,乌发散开,仰望着璀璨的星空,哀柔地哼:“阿溯啊......” 他的灵魂震颤了,奇妙而陌生的触电感袭遍全身。 言溯全身僵硬,屏住呼吸等她低头,想看看这个女孩的样子。可陡然之间,所有画面像湍急的流水一下奔涌而去,他急切想抓住,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空了。 他抓了抓头,急躁而不安。 不对,这个女孩一定存在过,一定在他生命里存在过。 可,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第无数次,他杂乱又毫无章法地把整个城堡翻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和女孩有关的东西。她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仿佛他只是做了一场梦。 唯独阁楼的房间里关着大熊风筝彩蛋各种,可他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任何印象,不明白以自己的性格怎么会买这些小玩意。 理智告诉他,或许真的没有这个人,不然她为何消失了,为何这里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可萦绕心头总是挥之不去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半明半暗的楼梯间里,他长身而立,单手扶着木制的栏杆,长久地静止不动。背影挺拔而料峭,说不出的孤寂与茫然。 “Ai......”他低头,不经意握紧了拳头。碎发下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一片荒凉,他只是喃喃唤一声,胸口便如刀剜般疼痛,仿佛被谁活活挖出一截肋骨。 “Ai......” 究竟是很多年前,还是时隔不久? 他不明白,脑中总是虚幻又捉摸不清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记忆虽然模糊,可他认定了,有一个叫Ai的女孩。 大病前一两年的记忆很不清晰。他记得夏末秋初,他去了大火焚烧的地狱;醒来时,第二年的春天已近尾声,他躺在植物人疗养院里。 漫漫冬夜,他始终沉睡,梦里总有一个女孩,脸颊泪湿,贴在他掌心:“阿溯,如果你死了,我会害怕活下去。” “阿溯,我妈妈说,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从来没想要任何东西,我只想要你。我就是想要你,怎么办?” 她乌黑长长的睫毛上全是泪水,歪头在他手心,他看不见她的脸。 醒来也没见到那个女孩,关于她的一切像场梦,模糊而隐约,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是记不起来。 他问身边的人,没有人认识。 他花了好几个月,终于记起他曾常常唤一个字:“Ai”。 他平淡的心境渐渐被一种叫“不安”的情绪替代。 一边每日做着枯燥而痛苦的复健治疗,一边想办法寻找每一个认识的人,奶奶妈妈伊娃Rheid…… “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Ai的女孩?她是我的真爱。” 可每个人都很疑惑,回答:“Ai?你身边从来没有这个人啊。” 他被拦回去,又苦苦想了很久,带着细枝末节来问:“我是不是带她参加过斯宾塞的婚礼?” 斯宾塞和安妮摇头:“不对,你是一个人来的。不信,我把宾客名单给你,你一个个去问。” 他真的一个个敲门去问,可谁都不知道Ai是谁。 驾照卡电话卡也都查不到人。 言溯想得很辛苦。 频繁的脑震荡和重伤毁掉了他部分的记忆。他记不得他们相处的事,记不得她的声音,记不得她的相貌,甚至记不得她的名字。 唯有一种缠绵却坚定的情感:这个模糊的女孩是他的真爱。 直到有一天,他在隔壁房间的床头发现一行陌生而秀气的小字“souviens-toi que je t\'attends”你要记住我在等你。 言溯不知道也记不得那是银行抢劫案后,甄爱在他家疗养时,渐渐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无处可说,才忍不住用没有墨水的钢笔划在床头。 而甄爱更不会知道,为了她这么一句话,他从此踏上漂泊的旅程,走遍世界,去找寻他心尖的爱。 记忆模糊了,他却始终坚定。 世界欺骗了他,于是,他再没对身边任何人提过那个名字,只是有一天,沉默地拖着箱子离开了,不与任何人告别。 他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因为他的生活里,关于她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没有任何线索。 言溯偶尔停下来,也会笑话自己做了个梦就变得毫无理智。 可他像在遵循他的本能。 他隐约记得,他对谁承诺过:如果你不见了,我会翻遍世界把你找出来,哪怕漂泊一生。 不会有人知道,他每走一步有多难。 记得她说过中文,就走遍全中国,把人口系统里所有名字有AI音节的人的照片都看了一遍,虽然他仍然记不起她的样貌,可他认为如果见到她,他会认识。 那么多人没有信息,他于是跋山涉水去找黑户,比户口警察还勤劳。 地球上70亿人,他只找一个。 渐渐,距离甄爱消失的那天,两个冬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