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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苑手忙脚乱脱掉脚上的高跟鞋,这么一慌,又一点也不像周穆蕙兰了。 周子轲像个主人,带她进家来。“我没听见吉叔的电话,”他说,让齐星把周子苑手里的食盒接过去,“你不用亲自过来送。” 周子苑穿着温心的拖鞋跟在后面进来。她看到了那台跑步机,然后看到了餐桌,继而是地毯、窗帘……她感觉汤贞家里的装潢让她想起了朱叔叔在米兰的旧公寓——那是十年前二十年前的装饰风格了,主人又怀旧,一个家不仅从不重新装过,连窗帘褪色了,也不换。 周子苑瞧着弟弟的背影,她说:“我今天正好没什么事情,我就下厨做了点菜,都是你……是子轲你和汤贞都习惯吃的中餐,我又正好顺路,所以……” 周子轲走到了客厅窗边,把一旁紧紧裹着浴袍呆站着的汤贞拉过来,直接用手搂着。周子轲低头看了看汤贞的脸,又隔着大半个客厅望向了周子苑。 “这是汤贞。”周子轲告诉她。 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没有笑,他从不在家人面前伪装出善意或客套。 周子轲又低下头了,小声告诉汤贞:“我姐姐。” 祁禄和齐星两个助理在厨房里忙碌着,拆周子苑带来的那只食盒。只有这一对姐弟,还有汤贞三个人面对面。 周子苑感觉,汤贞才是子轲心里更加亲密的那个家人。 上一次亲眼见到汤贞还是在疗养院里。出院短短不到一月,汤贞的状态已经判若两人。 周子苑咽了一下喉咙,立刻笑了。“你好,”她抬高了一点声调,又不敢太大声讲话,她对汤贞说,“我是周子苑,我是子轲的姐姐。” 汤贞好像懵了,愣愣看她。周子轲的手在旁边握住了汤贞单薄的肩膀。汤贞嘴唇张了张,但没能对周子苑发出声音来。 关于汤贞现在的状况,周子苑曾听吉叔和曹大夫提起过几句。她知道汤贞用筷子夹不稳东西,只能用勺子吃饭,像个小孩。 “我学做中餐不久,”周子苑对汤贞、祁禄等人不好意思地说,“子轲比较知道我,我以前只会做西餐。” 祁禄夹了一块蒜香排骨来吃,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周子苑期待的目光,伸出大拇指对眼前的漂亮大姐姐比了比。 齐星鼓起勇气对周子苑说:“他不会说话!好好吃啊周姐!” 周子苑看这两个脸色通红的小男孩,意外笑道:“真的吗!” 子轲坐在对面,也夹了一块蒜香排骨到汤贞勺子里。 “什么时候学的?”周子轲突然问她。 周子苑一愣。 弟弟主动与她说话了,周子苑却没能及时接上这个话茬。 “学了有一个多月了。”她对他讲。 周子轲自己也夹了一块香酥什菌卷,拿到眼前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周子苑轻声问。 周子轲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他看了眼什菌卷被咬开的断面,问周子苑:“这是什么?” 里头掺杂着几根鲜明的红丝。 “啊,”周子苑急忙回答,“我放了一些藏红花!” 汤贞在吃勺子里的宫保鸡丁,他虽然尝不出味道来,但一直努力吃,看起来胃口很好。周子轲听见“藏红花”三个字,脸色有点古怪,但还是把这块中西合璧的什菌卷吃掉了。 周子苑这时说:“我还做了一道汤品!” 因为汤贞在家养病,周子苑身边没跟别的人来,她想做任何事都没有人能及时帮她搭一把手。 “齐星,你帮我一下。”她说。 齐星放下筷子,急忙站起来了。 保温桶端过来,盖子打开了。周子苑手捧着一只小瓷碗,小心翼翼盛了半碗,亲手端到子轲面前。 “我再给汤汤老师盛一碗。”周子苑小声道。 周子轲原本没怎么在意,听到“汤汤老师”四个字,瞥了一眼碗里的汤品,他抬眼瞧周子苑。 齐星看汤里都是一条条一毫米粗细的豆腐丝,他问:“周姐,这是什么汤啊?” 周子苑不好意思,笑道:“是瑶柱云丝羹。” 汤贞看着周子苑端给他的这碗,他抬起头,愣愣看周子苑。 周子苑对汤贞说:“我对着的视频学了好久,最多只能切成这样了,没有天分。” 汤贞握紧了勺子。 “你尝一尝?”周子苑期待地问他。 “坐下吃饭吧。”周子轲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瑶柱豆腐丝羹”,轻声对她说。 汤贞嘴唇抿了抿,对周子苑突然点了一下头。他舀了半勺,直接就往嘴里面放。 “烫。”子轲在旁边看着,无奈地提醒他。 汤贞一愣,嘴里还含着半个勺子,他回头去看小周。 周子轲把汤贞的那碗羹端过来了,他轻轻吹了吹,又拿过汤贞手里的勺子。 周子苑在对面坐下了。她这么看着,只感觉子轲脸上有种她过去从未见到过的神情。 连对汤贞说话的时候,子轲的腔调也变了。 汤贞用勺子舀云丝羹喝,他抬起头,对周子苑笑了,说:“好喝,谢谢。” 周子苑明白他其实尝不太出味道来,但汤贞真的笑了,让周子苑心花怒放。 子轲在旁边端了他自己那碗,没拿勺子,几大口就喝光了。 这是周子苑第一次看到弟弟吃了这么多她做的东西。 “还喝吗子轲?”她问。 子轲抬眼看她,突然点了点头。他把碗递给她,一点见外也没有。 过去在周子苑他们的理解里,子轲没有和外界建立过哪怕任何一段健康的、成熟的感情关系。汤贞和子轲在一起交往,这么久了,还自杀过,他们难免以为他也成为了子轲成长过程中又一个牺牲品。 周子苑提着空了的食盒,换上来时的鞋子,她握住汤贞的手同他道别:“汤汤老师,好好休息。” 汤贞还不知该怎么面对周子苑呢,他看看她,又抬头看周子轲。 周子苑离开了汤贞家,快步穿过走廊,走向电梯。她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追上来。 “外面雨太大了,姐。” 周子苑转过身,看到睡衣外面披了外套的子轲从汤贞家出来,走上前找她。 周子苑眼睛飞快眨了眨,她想起她化了眼妆来。 “你今天怎么过来的?”周子轲蹙起眉,俯视着问她。 周子苑强忍下哽咽,说:“啊……小胡送我来。” 子轲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我现在走不开,”周子轲对她说,垂下眼,没做更多的解释,说,“那你路上小心点。” 周子苑坐在车里,捂住了脸失声痛哭。车开出汤贞家地库的时候,司机小胡小心翼翼躲着外面蝗群般的媒体记者,回头问:“子苑,怎么了?” * 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