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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钱?” 郎中瞧他衣衫褴褛,赤脚布鞋,尤其那脚踝之上伤口青紫外翻,隐隐还有中毒之态,并不比里头躺的那人好上多少,便摇头叹道:“算老夫行上一回好事,你兄弟俩好自为之罢。” 他说罢要走,楚朝秦随即跟上,郎中奇道:“我都不要钱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楚朝秦挠挠头皮,迟疑道:“不是要去……取药么?” 郎中听完一愣,怒极反笑,禁不住冷哼两声,将他一推,大踏步出门去了。 楚朝秦碰了钉子,只好先行回到房内。他先前拖着脚伤,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出山坳,找到这处小镇,秦晋之伤不能耽搁,故而寻来了镇上知名郎中为其诊治,只没料到还有这样一出。 他从未因钱财发过愁。 清凉山上势雄业大,家仆成群,良田万顷,身为教主金尊,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去早晚练功,何尝受过人间疾苦。楚朝秦洗了把脸,又往那镜中撇去,才发现这一切皆如镜花水月,早离自己远去。 他定了定心神,取下方巾沾湿,去给秦晋擦身。郎中仅为他上过夹板,此外连一根药草也未曾留下,秦晋之热久久不消,楚朝秦只好效仿儿时土法,为他反复擦洗头脸腋下。 秦晋受到凉水刺激,缓缓睁眼,开口唤道:“大脑袋。” 楚朝秦见他醒转,忙应道:“醒了?” 秦晋听见,仿佛安心不少,再度闭了眼。楚朝秦看得心头一阵酸楚,回身将那手巾拧干,正巧看到有人从门缝往里窥视,便起了疑心,问道:“谁?” 那人见被发现,便起身敲了门,却是店中小二。 楚朝秦道:“有事?” 小二笑容满面,伸手请他出来方道:“爷,掌柜的着我来问一句,这房钱……” 楚朝秦心下一沉,道:“房钱怎了?” 小二观他神色,仍是笑道:“掌柜的问,咱这房钱什么时候可结?” 楚朝秦皱眉道:“我并未说要走,怎这时候便急着结房钱?” 小二搓手道:“爷别怪我,近来江湖人多,众派都来这边走动。咱小店水涨船高跟着沾光,客房都是事先付过银钱占下的,现只差您这一间,您看……” 楚朝秦抬眼去望楼下长街,果真是人头攒动,嘈杂熙攘,但这店内空房有余,便猜是这主人瞧见方才自己与那郎中纠缠,怕被拖欠了房钱,但自己确实囊中羞涩,无钱可付。楚朝秦想了一想,道:“掌柜的在哪,我去找他。” 小二收敛笑容,直起腰来道:“掌柜的正忙,有话跟我讲也是一样。” “那好。” 楚朝秦忽凑近来,他生得人高马大,虽形相邋遢,然眼睛明亮、举止不凡,正经是个厚貌深辞的面容。小二纵使江湖人见得多了,此时也不免害怕,结巴道:“你……你……你待怎样?” 楚朝秦将他逼压到底,同时压低嗓音道:“我若替你干一日活,能顶几天房钱?” 小二:“……” 小二所言非虚,武林不知又有何事滋生,众派纷纷赶往五乳峰。小镇刚巧落在这要道之上,当真是人来人往,且个个挎剑持刀,肩摩袂接络绎不绝。店内从无受过此等待遇,登时客满成患,算来人手着实不够。 楚朝秦如愿去领来一套干净衣裳换上,房间是无从再住了,他主动提出不要钱银,只求一个安身之处及两顿茶饭,正值店主高兴,着人带他去了后院柴房。 楚朝秦不挑不拣,也不需人帮忙,独自将秦晋抱了下来。 柴房狭小阴暗,好在还算清爽干燥,他用讨来的一张草席铺在中央,又将自己的旧衣垫上,才把秦晋安置于此。 秦晋依旧是那副模样不醒,楚朝秦脚上带伤,忙活这许久又累得气喘吁吁,且坐在一旁边歇边瞧他。 他思及秦晋当日总爱嬉皮笑脸喋喋不休,如今霎时这般安静,竟有些适应不能。 “好起来罢,”楚朝秦试将他脸上两缕头发拨开,露出一片光洁额头,默默道:“好起来便陪我说说话,我再不说你烦了。” 这时外面客来,小二便扯起嗓子喊他,楚朝秦答应一声就要起身。 秦晋似在这时动了一动,楚朝秦倏尔顿住,回头唤道:“秦晋?” 秦晋不答,楚朝秦泄了声气,借势俯下身去,往他眉心上轻轻一吻。 他一触即离,然后开门走了出去,天光随着门缝从他身后闭合,秦晋才缓缓睁开了眼。他忍耐许久,此刻才得以翻了个身, 一眨眼便冒出一颗眼泪。 他目潮鼻酸,满心淤塞,竟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难过。 楚朝秦这一忙便忙到了夜里,主人家嫌其跛脚,只命他在后厨帮手。好在他在长生谷里时常帮着妇人择洗菜叶、吹灶劈柴,也算熟手。唯独不敢捧杯碟碗筷,仿佛这些都是豆腐做的,一碰就要稀碎。 客栈上下三层,围着中央歇马庭院,如今里头支满桌子,坐的尽是些下等子弟。楚朝秦对江湖中事充耳不闻,自顾自忙活完了晚饭,他拿着刚得的两个馒头埋头往柴房里走,正巧看到门口又进来一队人马,叫住他道:“小二,可还有客房?” 楚朝秦听着声音熟悉异常,禁不住抬眼认了一认,发现竟是当初那位参与围山剿派的陈长老。 他不及出声,身旁已有小二抢先迎了上来,道:“真是不好意思,客房已满,打尖儿倒是应得,各位是否先进来喝杯热茶歇歇脚?” 那陈长老略一沉吟,点头应允道:“也好。” 小二得令,立刻下去张罗,楚朝秦为避耳目也忙要走,陈长老却叫住他,道:“等等。” 楚朝秦猛地一僵,却听他道:“你将我们的马牵去喂料,到时一并结账便是。” 楚朝秦松了口气,低低应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缰绳要走,忽又听得一妇人声音,道:“陈长老,那我们今晚要如何住下?” 楚朝秦回头,正瞧见那位青眉剑朱三娘。 他疑窦丛生,借牵马之机将这一行人细细看了一遭,发现皆是当日追围自己的那些残存余党,他们明明分属各派,相互无甚交情才对,怎的就纠集在一处,说来实在蹊跷。 陈长老安抚道:“此乃去五乳峰必经之路,天色已晚,少不得要在此胡乱凑合一夜,明日好再赶路。” 朱三娘点头称是,不再言语。众人风尘仆仆,瞧来是人疲马乏,进门才发现堂院人多,登时有人不满,抱怨道:“陈长老,此回少林誓师大会到底有何稀罕?魔教早就不见踪影,你将我们召集起来,仅是来凑个热闹不成?” 楚朝秦刚走不远,魔教二字刚好落入耳廓,他不禁站住,正巧听见那陈长老低声道:“少林此番捉回一个人,借誓师大会要将那楚朝秦引出……” 那人问道:“什么人?” 陈长老刚欲说话,天上忽然传来滚滚闷雷,众人抬头看乌云蔽月,风雨欲来,连忙缄口,匆忙往厅内去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过不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