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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会为了个庶出女儿的生日,上门来拜?姨娘既是办老事的人,这点子道理不该不知罢?”她将“庶出”二字咬得甚重,听得李姨娘一阵牙根痒痒,待要回嘴,却听姜红菱又道:“此一则,便算姨娘糊涂了也罢。那石榴百褶裙可是大红裙子,这孝期不得穿艳,是连三岁娃娃也晓得的道理。难道姨娘连这个也忘了?倒还来问婉姐儿要!” 原来,李姨娘是看着顾念初死了,心里痛快,一时得意忘形,只要来耀武扬威,竟将这个忌讳也忘了。尽管她这些年来,恃宠生娇,轻狂惯了,心里倒也还明白,哪里敢冒此等大不韪? 饶是她平日里机智多变,又压着正房多年,却也禁不住的粉面发白,额上冷汗涔涔。 那苏氏却早红了眼睛,哑着喉咙道:“你与我跪下!” 第7章 姨娘母子 李姨娘顿了顿,却倒没有执拗,双膝一软,对着苏氏与顾婉跪了下去。 姜红菱娥眉微蹙,但觉此举有些不妥,却又不好说些什么,索性默然不语。 苏氏平日里被这李姨娘欺压的狠了,今日又是因着顾念初才起的争端,真正是伤口上撒了一把咸盐,新仇旧恨一起发作,当即对着李姨娘斥责痛骂起来:“平素你不将我这太太放在眼里也罢了,如今念初不过才离世,三月功夫尚且不到,你便兴起故事来了。哥哥的孝期未免,当妹妹的便要穿红,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 李姨娘似是自知理亏,这会子倒是老实了,只是低头听训,一字不发。 姜红菱看着,心里却暗自叹道:果然是老辣的妇人,一场祸端就预备这么平息了。 苏氏是怯弱惯了,饶是怒火焚心,骂来骂去却也骂不出个所以然来。讲了一会儿,她自家口干,端起茶碗吃了两口,方才呵斥着那李姨娘出去。 李姨娘倒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说道:“我一时失言,忘了顾忌,得罪了大姐姐,还请大姐姐恕罪。”说完,方才自地下爬起,一溜烟的向外头去了。 苏氏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向姜红菱道:“倒是让你看笑话了,咱们家就是这等,狗皮袜子没反正的,闹笑话的地方多了去了。偏偏老太太老爷都没言语,我也只好这么凑合着过了。” 姜红菱心中于苏氏这番处置颇觉不妥,嘴上倒还是笑道:“太太说哪里话,这姨娘主事,也不是什么新鲜文章。自古嫡庶难相安,都是人家里的常景。只是李姨娘犯了这样大一个过犯,太太就这样斥责她一番便罢了?” 苏氏面上一阵难看,顿了顿,方才说道:“不然能怎样?她可是老爷心尖上的人,偏生老太太也看重她,我能拿她怎样?说是过犯,到底也没行出事来。便是告诉老爷,也不过是斥责两句。她往婳姐儿身上一推便完了。” 姜红菱听了这话,心知也是实情,便也不好多说什么,迟了迟,又问道:“适才听李姨娘说起,她有两桩事来问太太。不过才说了一件,另一件却不知是什么?” 苏氏不愿多提李姨娘之事,没好气道:“天知道还有什么事,横竖侯府里是她当家,什么事情不是她说了算?来问我,我好稀罕她这个人情?不过是图出了事,好拿我来顶缸罢了。”因着适才发落了李姨娘一通,苏氏尚在气头上,说话倒比平日凌厉了几分。 姜红菱见状,便也不再言语,心里虽还存着些话,只因才来顾家,倒不好立时便说,只索罢了。 苏氏又同她谈起后日清明,往顾念初坟上去祭扫,带着顾婉一道同去。婆媳两个商议了些行程中事,姜红菱又略坐了片刻。眼见要到晌午时分,苏氏例行要吃素斋,便不留媳妇同女儿了。这姑嫂两个,便作辞出来。 走到廊下,顾婉看着姜红菱,神色有些怪异。她原先是很不喜欢这嫂子的,虽明知哥哥已是病入膏肓,所谓冲喜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之举。然而毕竟娶她是为了救哥哥,可哥哥不仅没有痊愈,还在这嫂子进门的第三天便就撒手人寰。她心中,是怨恨着姜红菱的,总是觉得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嫂子,哥哥才会死的。然而今日,她替自己与母亲说话,还当面指摘了李姨娘的不是,与她母女二人出了一口恶气,她心里也不是不感激。 顾婉虽性情偏执,却是个恩怨分明之人。谁对她好,她心里记着。 姜红菱不知她心中所想,却知这小姑子上一世是素来不喜欢自己的,眼下也不指望她能有所改观。眼见她正望着自己出神,面上神情古怪,不觉一笑,说道:“姑娘这会子去哪儿?若是无事,不如去我那里坐坐?我那儿有娘家使人捎来的茯苓糕。” 顾婉是个清闲的闺中小姐,此刻自然别无事情。经了适才一场事端,她倒有心同这个嫂子亲近亲近。当下,顾婉微微颔首,应了下来。 这姑嫂两个,便一路去了。 李姨娘出了馨兰苑,便心急火燎的往自己居所菡萏居行去。 世间常景,姨娘姬妾依附正房而居,便宜早晚请安,梳头服侍。这李姨娘是得宠有脸的姨娘,地位与寻常姬妾不同,所以才有自己的院子。 这菡萏居乃是潋滟池边的一所小小院落,池中满栽荷莲之属,每逢夏日时节,荷花盛开,波光潋滟,香风十里,故此这院落有菡萏居之称。 此地本是老侯爷夏日消闲之所,院落虽小,却甚是雅致。自打老侯爷过世,这院子便空了下来。李姨娘得宠之后,生了顾婳便借口夜间孩子哭闹,怕吵了太太歇息,同顾文成要了这所院落。如今,这母女二人便长住在这菡萏居中。 踏进院门,只见女儿顾婳正追着一只雪狮子球猫儿嬉耍,将影壁下头摆着的几盆石榴弄折了好些,花苞枝叶落了一地。 李姨娘本自不痛快,一见此景心头火起,上前一把揪住女儿,往她头上狠凿了几个暴栗,口里斥责道:“你这小冤家,天生就是来向你娘讨债的!一眼不在跟前,就要闯祸了!这几盆石榴,是老爷使人从南边带回来的名种,指望着开花结果呢。被你这小蹄子糟践的不成样子,老爷怪责下来,你又往后躲!” 顾婳今年不过十一岁,正是调皮的时候,跟着李姨娘娇生惯养,养的白白胖胖,一张圆圆的脸,五官倒是随了赵姨娘,生得甚是精巧,一袭水绿色绸缎扣身衫子紧绷在身上。性情骄纵跋扈,仗着母亲受宠得势,平日里惹猫斗狗,没少闯祸。此时忽然被李姨娘揪住将头上打了两下,不觉嘴巴一瘪,大声号哭起来,两串泪豆子自眼里扑簌簌往下落。 李姨娘正不耐烦,见女儿这等号哭,越发气恼,又将她屁股上打了一掌,呵斥道:“哭哭哭,号丧鬼!针织女工也不学,整日家就知道干这些神三鬼四的勾当。一张嘴就晓得吃,肥的像头猪,明日大了看谁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