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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见鬼的兼职（一）

    姜巽离从地铁站出来。

    燕市夏日炽烈且干燥的阳光晃得他眯了眯眼睛。他用手掌将手机屏幕笼在一片阴影下面，这才看得清上面显示的卫星导航。

    这里是距离他目的地最近的一处地铁站。接下来，他还要转两趟公交车，并沿着上山的路走近三公里，才能最终到达那片依山傍水的别墅区。

    姜巽离按着手机屏幕吐槽：“杨姐，我现在确信你把这份兼职丢给我，绝对是坑我呢！”

    说完，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将书包往肩上拽了拽，认清方向，朝公交站走。

    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唏嘘。

    想想不过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不要说顶着炎炎烈日等公交了，就是家里的司机迟到两分钟，他都能臭着一张脸训人大半天。

    时移世易，他现在倒也算体会到了大城市底层人民的辛苦劳累。

    不一会儿手机传来消息送达的声音，姜巽离踏上公交车，一边找座位坐下，一边将杨姐发回来的语音点开。

    “我怎么就坑你了？这么高的报酬，一周只做周三和周六两个下午，也就那帮住别墅开豪车的，人傻钱多才这么花。你一个大小伙子多跑跑怎么了，但凡姐姐我上得了山岗打得了流氓，谁会把这事儿便宜给你啊？不行，回来你得请我吃饭！”

    “行啊，我上个月伙食费富余了三十块钱，只要是这个价位能接受的，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什么。”

    姜巽离耍完贫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大片的荒地和零星几栋建筑，心想也对，总往这种偏僻的地界跑，劳累不说，危险性也挺高。如果不是真的缺钱，他在看到雇主住处的时候也一定会拒绝。

    杨姐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的确不适合这份兼职。

    公交车在燕市郊区地广人稀的道路上风驰电掣，不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的终点站。

    姜巽离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并不算高的小山坡。山坡上的房子盖得七零八落，越往高处密度越低，渐渐被大片的绿茵掩盖。单说环境，这里的确优美怡人，又处在燕市的上风口，到了冬天雾霾弥漫的时候，这里的空气质量想必会比城区好很多。

    刚想到这里，山路上一辆跑车飞驰而过，卷起路边的沙尘，扑了姜巽离一脸。

    姜巽离决定收回自己对这里“空气好”的判断。

    一支羽毛被这阵尾流带了起来，飘飘忽忽落在姜巽离的鞋面上。姜巽离低头看了看，认出那大概是一只乌鸦翅膀上的大羽。

    羽毛的形状很好看，羽根也完整，这就十分难得了。乌鸦通灵，羽毛既然落在了他的鞋面上，说不定真的与他有缘分，姜巽离想到这里，俯身将羽毛捡起来，随意丢进书包。

    这条山路并没有被别墅区纳入开发面积中，显然有点跟不上周边居民的形象素质，水泥路面边上就是黄土地，没有人行道。但别墅区的居民出入都是开车的，这点细节完全影响不到他们，只是苦了暂时只能依靠自己双腿爬坡的姜巽离。

    不过姜巽离体能好，别说路边还有坑坑洼洼的黄土地面了，就算这里没有路，爬一座这样的小山坡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到半个小时，姜巽离就抵达了导航标注的目的地旁边，呼吸节奏丝毫不乱。

    身边是一座灰白色砖石砌成的院墙，很高，姜巽离看不到院内的情景。数丛茂密的枝叶从墙头探了出来，郁郁葱葱，绿得煞是好看。

    姜巽离捏着衣服前襟给自己扇了几下风，让身上的汗消一消，又上前确认这一处院落的确是杨姐给他的那个编号，这才抬起手按响了面前小院的门铃。

    过了老半天，电子门铃的扬声器内响起一个淡漠低沉的男声。

    “谁？”

    “您好，我是杨晴介绍来的生活助理！”姜巽离道。

    其实这份工作也就是帮着雇主打扫打扫卫生，收拾一下房间什么的，偏偏这些有钱人一定要找出个听起来显得很高档的名头。

    “进。”

    又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

    门锁咔嗒一声打开，被漆成正红色的铁门忽忽悠悠地挪出一条缝隙，露出草木繁茂的一片院角。

    姜巽离推门进去，一抬头就看见小院角落里一树如火焰般盛开的正红花朵，倚靠着一座并不算大的白墙黑瓦的小洋楼，在阳光下显得极为炽烈。

    洋楼一层有一道两米宽的门廊，门廊里摆了一副木制茶桌椅，同样被漆成了正红色。

    这家主人还真是喜欢正红色，和刚才那冷淡的声音一点也不搭调。

    姜巽离撇了撇嘴，沿着花草间的石子小路走到小洋楼门廊的阴影下边，终于松了口气。

    燕市的夏天几乎一直在两种状态中徘徊，若不是烈日当空，就一定是蒸笼样的桑拿天儿，偶尔一场大雨却对这种高温完全无可奈何。像今天这样万里无云的晴天，午后的日头毒辣得仿佛能将人的皮肤点燃。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姜巽离腹诽着燕市的夏天，在门边左顾右盼地寻找门铃。

    楼门却在这时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男人见到姜巽离，微微愣了一下。

    姜巽离也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好运！他这雇主是个倍儿帅的男人！身材高挑，宽肩窄腰，微卷的短发配上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一股性感的男人味儿裹挟着致命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只是神情似乎过于冷漠了一点。

    “您好，蒋先生。”姜巽离挑起唇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叫姜巽离。”

    “嗯。”那男人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姜巽离知道自己的雇主名叫蒋芃，似乎是一名职业油画家。不过姜巽离对油画这类西方艺术不怎么感兴趣，便也没特地去网上搜过他这位雇主的作品。

    眼下，看着男人极为英俊的脸，他突然就有些兴致了。

    反正已经被爷爷赶出了家门，喜欢男人这事儿，他也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憋坏了自己。

    蒋芃后退一步，将姜巽离让进屋内。

    屋里开了空调，凉爽的空气顿时让姜巽离感到通体舒畅。他努力控制住喟叹出声的冲动，让自己不至于太失礼，脸上做出恰到好处的拘谨：“请问，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蒋芃却没有回答，只一言不发地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目光凝滞在姜巽离的脸上。半晌，他的视线往下移，把姜巽离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姜巽离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蒋芃的五官平和优美，没有任何锋锐之气，也没有丝毫进攻性。然而他打量的目光却像一把手术刀，将姜巽离从皮肤到肌肉再到骨骼翻了个遍，空调的冷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