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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征说了一句话,登时把我的小心肝震得又酸又麻。 他说:“我疼你,也是一样。” 秦征同志,一名作风端正的党员,在我这个披着纯良表皮的女流氓的带领下,慢慢地腐朽堕落了。罪过啊!我这算不算挖社会主义墙角? 让挖墙脚行为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我们这一家! 我和秦征的孽缘,其实开始于很多很多年以前。嗯……后来我客观想想,那大概是他一开始不待见我的原因。 在回忆这段孽缘之前,我很有必要先去机场接一下沈枫。九月初,正好赶上学生开学,沈枫的英语培训机构冷清了许多,她也趁机打包来找我度假。 周惟瑾的大学还有两天才开学,因为他上的那所三流大学离我们家不过一小时车程,所以他仍然混在家里,沈枫来的那天,他打扮得很骚包地说陪我去接同学。我狐疑的眼神将他从上到下洗礼了几遍,恍然生出一种“我家老弟初长成,哪个少年不怀春”的感慨…… 沈枫拎了一袋换洗的衣服就来投奔我了,周惟瑾收起他江湖大哥的杀气,戴上无框眼镜后倒也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他笑着跟沈枫打过招呼后,接过她的行李走在前面。沈枫附在我耳边低声问:“你弟弟?” 我点头说:“嗯,周惟瑾,我大一时候他也送我去学校,你们见过的。” 沈枫啧啧称奇。“真是男大十八变……” 我大一那年,周惟瑾刚上高一,身形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那叫一个青葱水嫩、我见犹怜。我们姐弟二人,他长得像妈妈斯文俊秀,我长得像爸爸浓眉大眼,小时候常被人认错性别,他悲愤之余剪了个板寸头。灌篮高手大火的那几年,他又开始换樱木头、宫城良田头、仙道头……高一那年,他刚好换到三浦台头。 可能有的人忘了三浦台是什么头了,就是被樱木花道一个灌篮灌到脑门上倒地不起还让樱木犯了个规的那个大个子——简单说,就是光头。 如今周惟瑾不刻意去打理头发了,他说纯爷们是由内而外的,所以头发就让他自由生长,如今短发乌黑柔顺,配上他那张尖下巴的死人脸和倒三角的狐狸眼,活脱脱像极了动画片里引发万人尖叫的流川枫。 从光头和尚变身流川枫,难怪沈枫说男大十八变了。 十八变少年在外人面前很会装门面,话虽不多,礼数齐全。他坐在前面开着车,我和沈枫在后座叽叽喳喳。 “枫枫。”我握着她的手,艰难地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啥?”沈枫愣了愣。 “我们家……嗯……比较夸张。”我斟酌着用一个比较委婉的词。 我说这话时,周惟瑾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 沈枫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着说:“有什么夸张的?难道你家还是龙潭虎穴?” 她没把我的话放心上,是因为今天周惟瑾开出来的车是他自己用打工挣来的钱买的,他对这辆车爱如珍宝,甚于车库里老爸送他的成人礼。 我对沈枫说:“我们家……很山寨。” 沈枫笑着点头,促狭地眨眨看我:“我知道。” 唉……知道为什么我那些喜欢山寨,那是因为有遗传的…… 车绕了几圈终于到家了,花园门缓缓拉开,一向冷静自持的沈枫这时也张大了嘴合不拢,瞪大了眼睛,僵硬地转过头来看我,一字一字地问:“你,家?” 我点点头。 她合上嘴,淡定地问:“你爸是这里的管家?” 不怪她这么猜,朋友第一次来我家,都这么问。 你爸是这里的管家?你爸是这里的司机?你爸是这里的厨师?你是后妈养大的吧…… 有个同学感慨说:“周小琪,你们家的门比我们家的地砖都多……”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家就四个人,却要住那么大的房子,九成以上的地方是空着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请清洁公司打扫一次,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妈一时脑袋发热,要盖一所山寨白宫。 我说如果她是陈阿娇,我爸就是汉武帝,这几乎就是盖了一座金屋给她,而且还不像汉武帝那么大老婆小老婆男老婆女老婆……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我仅有初中文化水平的老爸先是下海经商,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开始发展外贸。夫妇俩去了一趟美国,大开眼界,拍了一堆照片,回来之后我妈就异想天开地要鼓捣一尊自由女神像,只不过模特换成她自己,做了效果图出来看了之后,觉得实在影响市容,太毁人了,于是又改变主意盖了山寨白宫。90年以前,还没有山寨这个概念,知道白宫、看过白宫的人也不多,我读的是寄宿学校,长年呆在宿舍,对家里唯一的印象就是回声很大,从前门走到后门会累得趴下。有一次和周惟瑾玩捉迷藏,结果因为地方太大,我在自己家里迷了路,那件事被取笑了好多年…… 如今我长大了许多,看这房子,感觉就没有过去那样仿佛庞然大物了。 沈枫到底是心理素质过硬,在最初的震撼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下人提着她的行李进屋,她跟在我身边,明显脚步比平时大了一点。 “嗯,我爸妈很热情好客……”我扯了扯她的袖子,“你不用这么僵硬。” 沈枫诡异地看了我一眼,“周小琪,你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长得这么五讲四美,挺不容易的……要是我,早腐败了。”她附到我耳边低声问,“老实告诉我,你爸是不是李刚?” 我喷她一脸狗血后,淡定地说:“你爸才李刚,你全家李刚。” “真不是贪官?”不得了,她眼里出现阶级仇恨了! 我啐了她一口:“你爸才贪官!你全家贪官!哪个贪官这么招摇过市找双规啊!我爸是……”我顿了顿,面色凝重地开口,“暴发户……” “啊哈?”沈枫呆滞了。 我低下头对手指,弱弱地说:“就是生在红旗下,成长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沐浴在党恩的怀抱里,成为先富起来的那群人……”我指天立誓,“祖上三代绝对根正苗红,成分贫下中农,有今天的一切都离不开党的栽培,我妈说要时刻不忘党恩,随时向党表忠心,一切跟党走,一定有肉吃!” 沈枫抽搐着嘴角说:“看你朴实的村样,没人会怀疑你的成分。自从秦征入党之后,你看他眼神都变了,你跟党跟得真彻底……” 我和秦征的家规就是改编自我妈的名言。“跟党走,一定没有错。就算有错,你也一定要抢先认错!” 秦征就是我的党,他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我这个人民服务,当我这个人民的公仆——至少白天在人前是这样的,晚上是他把我往死里蹂躏,我这个人民只有默默垂泪,嘤嘤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