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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薛止都不是普通人,要让他们失望了。 要亮不亮的天像是被水浸过的宣纸,朦朦胧胧地透出点雪青色来,阴冷的风打天井四面墙壁后头钻了出来,无端端让人打了个寒噤。 穆离鸦走到门边张望,在他眼中,整座祠堂都被包裹在若隐若现的灰色雾气里,而这雾气非但没有随着日出的迹象散去,反倒有了越来越浓厚的架势。 “我连在乱葬岗都没见过这么厚的阴气。”他似是惋惜地望向那尚不明朗的天空,“可惜了。” 薛止没有接腔,蹲下身把手贴在一尺五寸见方的地砖上,闭上眼,表情十分认真。 “听到什么了?” 薛止拍拍手站直,吐出两个字,“鬼哭。” 周老二一行人闹闹哄哄地进了祠堂,提着棍子拎着锣鼓,不像是进了宗庙禁地倒像是逛集市,打老远就能听到动静。经过灵堂时他们谁都没有往边上瞅一眼,只顾着交头接耳,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是不是能安生一阵子了?” 凭借昨夜的记忆,穆离鸦很轻松就认出了周老二那把破锣嗓子。 “安生一阵子?差不多吧。”周老二兴致缺缺地说,“马上就要祭祖了,我和我家大哥正愁得不行,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事先说好,这可不怪我,我都打算放他们一马了,谁让他们自己不长眼睛非要来招惹大爷。” “周老二啊,你说就没人能解决这事了吗?都多少年了,我这心里总是毛毛的……” “解决?年初那神棍见到了吗,进去前说得多好听呐,才一晚上,尸体被啃得连骨头都露出来了,光是收拾干净地上的黑狗血都花了老大功夫。” “但这样也不是个事啊,万一官府的知道了……” “知道怎么了?他敢管吗?”周老二扬高了声调,“这是我老周家的地,老子就是律法,天皇老子来了都不算数!再说了,真有法子谁肯做这种事,我这是为了村子里其他人能活下去,谁有意见站出来,站出来找老子对质,别私底下嚼舌头,我呸。” “嘘,你小声一点。”劝他的人显然有些难以启齿,“……那些东西还在呢,万一煞到了怎么办。” “我……” 鞋底落在石板上,啪嗒啪嗒地响,越过夹在石墙间的那条狭路也渐渐地远了。 穆离鸦抱臂倚靠在门框边上,冷冷地望着虚空中某个方向,脸色还是有些失血后的青白。 “阴气开始流动了。”薛止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侧,在他耳边低语。 “自然该流动。”穆离鸦手指点了两个方位,约莫是门廊和后厅的位置,“寻常风水局里地势由低到高,图一个子孙万代步步高升的吉利,可这里偏生什么都反着来,门廊到后厅,足足高了好几丈,再配上这一环套一环的逼仄天井,西开东闭,活脱脱一个聚阴盆,阴气鬼气,什么腌臜玩意都困在里面出不出。这不,难得有活人进来,那些邪物自然像见了血一样兴奋。” 他话音未落,那快要消散的脚步声转了个弯,再度清晰起来。 看样子是周老二等人发现了刑房的门锁被一分为二,来找此处的另一个活人兴师问罪了。 “周仁,周仁,听到就给我答话!”周老二的语气里透着股傲慢,隔着老远就叫嚷起来,显然是一刻都不能等了,“你聋了吗?听到就速度滚出来回话。” “什么事?” 穆离鸦面上带笑,漫不经心地替兀自昏睡不醒的周仁回话。 这周老二或许是心烦得厉害,竟然一时没听出声音不对,“我问你,见到两个没见过的人没有?” “噢。”穆离鸦明知故问,“怎么样的?是一个穿黑衣的,一个穿白衣的吗?” “是,你今天怎么……”怎的这么多废话。周老二还未说完就下了庑廊的石台阶,正好对上穆离鸦的视线,“……你,你们还,还活着?”他眼珠子本就跟曝晒了几日的死鱼一样突出,这一吃惊简直就像是要掉下来一般,说完就捂住嘴巴。 “还活着,从这满堂的邪影手底活下来了。” 穆离鸦心不在焉地答,注意力却放在了别处:这周老二手、脸脖子上都染着斑斑血迹,最大的一块血印子印在脸上,从左到右,几乎将他整张脸都一分为二,有几滴飞溅的都要落到眼睛里去了,而他本人却毫无知觉一般,该怎么吹眉瞪眼就怎么瞪。 明明昨天夜里还没有这么夸张的,穆离鸦偏头看了眼薛止,薛止也注意到了这一变化,神情冷得像冰,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像是说了个“杀”字。 就这么点功夫,天色又亮了一些,亮得足够看清周老二衣料上的铜钱纹样。 周老二携着一群人朝他们走过来,带起一阵浓得就像是在尸水了泡足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尸臭,穆离鸦视线扫过去,发现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沾着粘稠的、洗不掉的血印。 若是只有一两个人倒还好,这么多人身上都带着厉鬼寻仇的印记,饶是见多识广如他都禁不住愣怔了一瞬——昨夜黑灯瞎火,他只知道这群人身上都有人命,哪里知道会这么多。 “你,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周老二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踢到铁板了,口气都不如刚才那般横,只是悄悄咪咪地举高了手里的灯笼,想要看看他二人是不是还有影子。有的话还好说,要是没有的话…… “你把我们关在那刑房里,不就是等着看我们被那红衣女鬼啃得骨头都露出来吗?” 穆离鸦每说一句,这群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当中又数周老二脸白得最厉害。 “估计是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不管我们说什么你们都有理由把我们绑进来。”他微微一笑,“不巧的是某正好通一些阴阳之术,借里头那位身上的活人气逃过了一劫。” 这周老二等人明知刑房有鬼还把他们关在里面,或者说,如果没鬼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让两个来历不明的异乡人进入宗祠禁地。 联系其先前那通饱含惊惧的对话,不难猜出他们究竟是打得是什么算盘:他们指着用外姓人的血肉来喂饱那些永远不知餍足的邪物,填平它们对杀戮的渴望。可邪物终归是邪物,哪里是能够做交易的对象,尤其还是养在这诡异祠堂里的邪物,他们只能疲于奔命地寻找猎物。 “大,大师救命啊!” 知道他懂神鬼之事后,周家村众人看他二人的眼神都变了,从惊慌畏惧到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不知道谁起的头,第一个人跪了后,后头的人如秋后麦子似的,哗啦啦跪了一大片,都在求他降妖除魔,还他们周村一个清净。 “是吗?那就跟我来。”穆离鸦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就转身进了烛火幽暗的灵堂。 被当成旁衬的薛止侧了侧身子,让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