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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将他请过来吧。” 47. 秦攸已经有了青年的模样,抱臂斜倚在门边,瞥着屋里阮雪臣的背影,颇有几分冷漠不羁的少侠味道。 阮雪臣正一样样穿戴着官服,扣严了护领,束紧了衣带,慢慢掖平双袖的袖口,最后将那顶乌纱捧起来,端端正正戴好,头也不回道:“秦攸,我要进宫面圣。你早些歇着。” “你要辞官么。” “……嗯。若不行,就请求外放。” “回江南?” 雪臣微笑道:“怕是没有这样的好事。若是弄到塞北海南……你也愿意随我去么?” 秦攸嘴角一翘:“我从十多岁上就天南海北一个人跑,哪里去不得。”走进屋来,坐到书桌上,垂着两条长腿,默然晃了几晃,忽然道,“你舍得?” 阮雪臣轻叹了一声,有些困惑地摇头道:“我有时觉得,来京三年,就是一场大梦,荒唐得很。簪花游街的时候,多少得意……可后来,也并没有做成什么。若说真做了点什么事,也就是去辽边安抚那一趟。” 秦攸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舍得弃官。我是说,你舍得萧图么。” 雪臣立刻便避开了眼去。秦攸忍不住补道:“你不肯送我的那块手帕,都送了他。” 这真是冤枉了阮雪臣。他将老道送的虱子放进漆盒里去的时候,根本想也未想到手帕的事。这会儿只能干眨着眼睛,解释不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在那个似梦非梦的古怪地方,他只得了两样东西:一是可能有孕的噩耗,一是这只据说是宝贝的虱子。可笑的是,两样都不一定是真的。 雪臣既已决计走得远远的,就算真天杀的有了孩子,也不能叫萧图知道——那人势大业大,要一个男人生的妖物做什么?何况还未必是他的骨血。所以,叫人抬走提盒之时,阮雪臣鬼使神差地叫他们等一等,然后把那只虱子放了进去。 阮雪臣收回神来,喉结微动,终是一笑道:“眼不见心不烦。”便大步走了出去。 他请求觐见十分仓促,踏进佛堂的时候,赵珋来不及藏过桌上的宵夜,只将几本见不得人的书塞进了暗格里。 “咳,阮卿夤夜进宫,所为何事?” 阮雪臣掀袍跪下道:“臣曾对圣上说起,有一位族兄教我养我,有如生父。如今兄长有疾,臣请还禄位于君,还乡侍奉兄长。” 赵珋沉默地以指节轻叩着御案。小太监见夜风微凉,静悄悄地将门阖上。阮雪臣当即冷冷地瞥了一眼过去。 “啊啊,全恩,让门开着。” 雪臣便又低眉垂目作恭顺状。 赵珋叹了口气,道:“阮卿不用寻理由了。你不愿呆在京城,朕知道。”小心打量着他神色,道,“上回耶律赤节那件事,咳,朕,朕也是一时气糊涂了。” 雪臣平静道:“圣上对臣,惟有恩情。臣绝无怨怼。” 赵珋看了他一会儿,道:“朕明白了,是萧……端州王他,他强行霸道……阮卿受了委屈了。” 阮雪臣斩截道:“不是。” 赵珋便揭过不提,苦笑一声:“你也知道,就算朕准你回乡,端州王他若是作梗……” “圣上放心,他不会。” 赵珋细细看着眼前的人,修长的身子,谦恭的姿态,细致的眉眼,从今以后便见不着了。可怜他只亲近过一回。 转眼瞧见了案上的东西,赵珋忽然叹息似的道:“朕准你。要去,要回,朕都准你。阮卿,来陪朕用一点宵夜。”见他依旧跪着,便道,“你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是重逢之日了。” 阮雪臣略一迟疑,还是起身坐了下来。 案上只有一个小酒壶,一碟动了几颗的盐水花生米,雪臣进屋的时候便看见了。 “圣上如此简朴。” 赵珋嘿声道:“照宫规,过了时辰便不能再吃东西。若是临时起意,叫人弄了什么,以后他们必定夜夜都要备着,唯恐朕又要吃。想想就麻烦。”给萧图知道,又要挖苦他。 雪臣点点头,拈了一粒花生慢慢嚼着。 “这是全恩偷偷给朕弄来的……不过,这偷食的滋味,倒是格外的好。” 赵珋倒了酒要劝,然而案上只有这一个杯子,必定是赵珋自己用的。阮雪臣闻到那股甜腻的气味,忽然一阵反胃,掩鼻道:“臣身有不适,遵医嘱不可饮酒,圣上恕罪。” 赵珋还当他是警觉,只得自己喝了一口。 他未必没有灌醉了阮雪臣一亲芳泽的意思,只是这偷来的酒是甜水样的甘醴,醉不了人;而且……萧图只怕会活活抽死他。想到这个,赵珋面上便讪讪的,含恨又喝了一大口。 与阮雪臣对坐着吃家常东西,热酒落肚,赵珋便有几分轻飘,道:“萧图待你不好么。” 阮雪臣正色道:“臣只是思乡情切。” “阮卿这样的年纪就要致事还乡,也太可惜。”赵珋大嚼了一会儿,道,“按例外放不能回原籍。去邻近的……常州府罢,找个小地方做县令如何?” 他这样说,大出阮雪臣所望。那里是秦攸的家乡所在,那小子若是知道了,也会欢喜。雪臣呛了一下,道:“臣谢过圣上。” 赵珋见他始终一本正经,不肯泄一句真话,心里实在痒得很,又压低了生意道:“朕什么不知道,渔白何须这般藏着掖着?朕都不与你见外,你这就要走了,还怕个什么?……你悄悄告诉朕,是不是受不了姓萧的?” 阮雪臣深吸了口气,道:“端州王一心为民,实乃国之栋梁,臣心甚感佩。然而端王与臣私交不深,臣不知该说什么。” 赵珋听这满篇冠冕堂皇的套话,失望得很,只得咳了一声,道:“唔……吃菜,吃菜。” 阮雪臣又尝了两颗花生米,道:“不敢惊扰圣上歇息,臣请告退。” 雪臣前脚刚走,赵珋脸上兴奋之色难掩难藏,挥手道:“快宣,宣萧图进宫见朕。” 全恩缩在一边瞧着自家主子,见他一面摸着嘴唇在屋子里来回踱圈儿,一面津津有味地打腹稿: “小萧,他走啦。他不要你了。” “我看阮爱卿的意思,心里头啊,根本就没你这个人。” “他不要你了。他说不想看见你,回江南娶妻生子去了。” “他说起你来,那个厌恶的神色……啧啧,朕瞧着都替你心冷哪。” 48. 萧图大大方方坐着,面上淡淡的,瞧不出什么神色。 赵珋说到一半,停了一停,转身偷眼去瞧,就见萧图垂着眼睛,唇边若有若无地带了一分笑意;蓦然抬眼瞥自己时,连那一丁点笑也没了。 他见了这模样,心里越来越虚,声音便渐渐地小了下去。两人在这小小的佛堂里一坐一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