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仄,坐在矮凳上,衣服下摆都要拖到地上去。 皇上没召人来伺候,也不要霍时英在一旁伺候,他自己在小板凳上坐下,指指对面,什么也不用说霍时英也知道是让她坐。 大师傅虽然拼尽全力了,但桌上的饭菜依然是简陋的,皇上端起饭碗就下筷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霍时英坐在对面看着他的手都比那瓷碗还要白,衣服下摆真的掉在地上沾了一层灰,心里生出一些罪恶感来。 吃了饭,喝了茶,霍时英看着时辰,禀明了皇上出去巡营,全部营房去敲打了一圈,回来已经是月上中天。 远山寂静,偶有几声虫鸣,唯有她的屋里亮着一盏油灯,霍时英在房门前站了一会,窗上有投下的人影,他依然在灯下安坐,她心里隐隐有些难过,为了她取舍的那最辉煌的心动。那漫天暮雪下惊心动魄的一遇,她从没有忘记,此番圣驾因何而来,他没有说,她也没有问,可是他们自己却都心里清楚,霍时英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而皇帝也不捅破,他也许在等着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带着一身寒气霍时英推门而入,屋里潮湿惯了,被几个火盆烤着,还是凉意袭人,皇上枯坐良久,迎着她进来的目光依然平静。 霍时英拉过一个矮凳,在皇帝脚边的火盆边坐下伸手烤火。 “冷吗? ”皇上问她。 霍时英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冷的。”皇上把火盆往她脚下踢了踢。 霍时英往盆里加了几块木炭,问:“皇上晚上打算歇在何处?我去安排一下。” “你有地方给我歇吗?”皇帝盯着她的后脑勺,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地问她。 霍时英扒拉着盆里的星火,埋着头回:“营里简陋,皇上要是不嫌弃,就歇在我房里吧。” “我歇你房里,那你歇在哪儿?” 霍时英闷着头说:“我……我到哪里都能凑合一晚上的。” “那我今夜不打算歇息了,就和你秉烛夜谈可好?”皇帝的语调骤降,口气瞬间变得冰冷。 霍时英始终不抬头,半天才讷讷地道:“这……传扬出去始终名声不大好。” 皇帝嗤笑:“你还有名声吗?” 霍时英顿在那里,想想经过周展那一事,顾二郎上应天府、大理寺一折腾,她霍时英在外面也确实是没什么好名声了,她回不上话,干脆也就不说了,沉默地坐在那里。 后来皇帝终于正经地说话,他一开口,语气中暴露出一丝疲惫,他说:“霍时英,你能不能安安生生地待着,少折腾一些事出来?” 霍时英张张嘴,觉得无从辩解起,只好垂头道:“是。” 皇帝看着她的头顶,长叹一声,靠进椅子里,他幽幽地道:“我知道你的打算,但我是不能放你走的,你可明白?” 盆里的炭火蹦出一个火星,烧到霍时英的袍角,她伸手拂去,没有说话。 更深夜重之时,火盆里剩下一片灰烬,霍时英抬头看去,皇帝一手撑着额头靠在扶手上已经闭目睡去,她起身去厨房重新生了火回来,把火盆放在皇上脚边,又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她拿着自己的一件大氅又回来,站在边上看了他了一会,终于还是叹了一 口气,把大氅盖在他身上,转身出去,守在了门口。 她一走,门内的人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毫无睡意,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外的那道暗影,目中流光浮动,欲喜又悲,最后垂下眼睑,把一切都掩盖在了那道阴影下。 翌日清晨,皇帝从屋里出来,霍时英在外面站了一晚上,吹了一夜的山风,浑身冻得僵硬,皇上走出来与她并肩站在一处,看都没看她一眼,目视着远处的山峦,良久后冷淡地道:“去传他们起驾回宫吧。” 大营外的侍卫营一声令下开始收营,皇帝在一片忙乱中走向马车,霍时英送出大门 跪地恭送。 皇帝登车前,转身冷冷地看了她片刻,然后道:“霍时英,你回去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收拾干净了,等着接旨吧。” 他说完这句便上了马车,片刻后车里又传出一道冰冷的声音:“你要是收拾不干净,我也不介意亲手给你收拾。”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脆亮的关门声,大队人马缓缓启动,马车绝尘而去,独留下霍时英一人跪在当地。 皇帝走后,霍时英总觉得心里像扎了一根刺,让她坐立难安,熬了一天,转日安排好营中的事务,中午启程往京城赶去。 入夜之后赶回京城,一路往城东奔去,巷子口停了一辆印着裕王府私徽的马车,霍时英心里一惊,提缰冲进巷子,周展的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霍时英远远地勒住马头,心一直沉到底,她没想到皇上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霍时英放开缰绳,任由马踱步走到跟前,她下马,一步步走上台阶,动作很慢,和里面出来的一个人迎面碰上,看见那人的瞬间,她迈上最后一节台阶的脚如何也抬不起来了,整颗心彻底落到了谷底。 出来的人是韩棠,他是韩家出事后唯一一个没有受到牵连的人,他依然在朝,他和霍时英有着不错的私交,他欠着皇上莫大的人情,他的学识渊博,他的口才也不错,他是唯一一个最合适的人选,看见他霍时英就知道生命中一些她渴盼的东西将最终离她远去,而且永远也没有机会再去追寻。 霍时英不知道她此时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她在面对人生最惨烈的境遇时,从眼里流出来的都是血,但这一刻她的眼中泛起了水光。 她连走进那个院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沉默地转身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时英。”韩棠的语气里带着心虚的底气不足,就在刚才,他刚刚才用激辩的口才,说服或者愚弄了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男人,可是转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语言的无力。 霍时英低垂着头,两滴水滴落在石阶上,暗夜里没有人看见,很久后她仰起脸,对着韩棠道:“韩棠,其实你如今与其深陷在京城这潭泥沼里左右不是,还不如走远一些,出去历练几年再回来,说不定就又是一番局面了。” 韩棠万万想不到霍时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个,他先是震惊后又羞愧,他站在她的身旁明明高出她许多,却骤然觉得自己矮下去了几分,他出神了半晌,然后说:“时英,我愧对你的真心相交。”说完他整衣举手过头向她深深地一弯腰,“多谢!” 韩棠登车而去,霍时英沉默地看着,不言不动,看着他的马车远去,仿佛要在那里坐到天荒地老。 身后再次响起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