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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个拐角,孟先生从背后拽住了我的书包。 我被拽得向后一倒,他没接住,我们两个一起跌到地上。剧痛从尾椎骨一个猛子蹿到后脑勺,眼泪一下子滚满了眼眶,我脱口骂道:“你神经病啊!” “对不起。”他马上坐起来,要来看我,“摔到哪里没有?” 我向来没出息得要命,别人只要一道歉我就哑火。索性挪了挪屁股,盘腿坐在冰凉的地上:“没事儿。” 孟先生这才放下心,坐在我身边:“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好气道:“你说呢?” “我没说你和石小婷怎么,你生什么气?”孟先生看我脸色一沉,岔开话头,“吃东西吗?” 休息区才可以吃东西,我们结伴下楼,到二楼的休息区。已经中午,休息区里三五成群地坐着吃东西聊天的学生,闹哄哄的,很热闹。徐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随便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孟先生拆开我包里的话梅干,自己吃了一颗,举到面前等我拿。他垂着眼睫看地上的反光,腮边鼓起来一块,像只花栗鼠,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他躲开了,舌头一卷,另一边腮帮鼓了起来,拧眉道:“干什么?”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肖芳有意思?” 他笑起来:“你少乱讲。想报复我?” 我哼了一声:“那关庭呢?” 孟先生笑着摇了摇头:“她和别人在谈恋爱。” 我吃惊道:“谁啊?我们班的?” “想知道?” “你快说啊!” 孟先生说:“那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我环视一圈,确认附近没有人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忙不迭把耳朵凑过去。 孟先生稍微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吹在我耳廓上,一阵热一阵冷。或许是我太心急想听,只觉得耳朵也尝到了他口腔里酸涩的话梅,颤颤发软,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凶猛,和他的混在一起,化作深春里两潭生机盎然的烂泥,勃发着吞人下肚的欲望。 靠得太近了。 我的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紧跟着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仿佛每一根上面都顶着一颗豆大的汗珠,不堪重负地压弯了腰,酸劲扫过我的皮肤,颤巍巍地直透骨髓。 下一秒他的嘴唇贴上了我的耳朵尖。 如同软嫩的樱桃肉在心上被细细揉烂成早春的汁水,四周男生的说话声,女生之间的打闹声,撕开零食塑料包装袋的哗啦声,像抽血一样被神秘的针管抽走了,一片人声鼎沸的空白里,只剩下血液急流的声音,我身体里像住着一口幽深混沌的古井,咕咚咕咚地冒出嫩绿的泡。 他含着浓浓的笑意说: “不告诉你。” 这声音是一根细细的毒针,在我耳朵里刺了一下,耳朵立刻僵住了;毒液顺着血管流进心房,心也僵死了,却还以为自己在欢乐地跳动。 我感到自己落在了美杜莎的目光里。 他移开头,轻轻“咦”了一声,曲起食指,轻轻刮了刮我的耳朵:“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我激灵了一下,突然跳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眼睛不知道在看谁,什么都看不清,仿佛春雾蒸腾。 “我、我要去厕所。” 第12章 我冲进一个离休息区更远的厕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可以听见隔壁女间里不时响起的冲水声。我把自己锁在小隔间里,锁扣有些生锈了,手抖个不停,“咔哒咔哒”推了几回,才把插销推进去。 心脏撞得胸口肋骨生疼,耳朵里全是血液排山倒海的涌动声,有液体从耳朵里漫出来,我慌忙伸手一摸,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我一直相信人在受到极大的惊吓时,脑子里是完全空白的。我站在小隔间里起码五分钟,脑子空洞洞的,像按下了冲水的马桶水箱,直到一阵急阔的脚步声进来,“砰”地推开隔壁的纸片门,又“砰”地甩上,我才在稀里哗啦插销栓的声音里陡然惊醒。 我恐怕是疯了。 伴着隔壁中年男人荒腔走板的歌声,我冷不丁打了个突。 脑子里乱哄哄地像有几百条蛇在钻,不等我想明白这诡异的反常,那把要命的声音已经由远至近。 “小獾?” “小獾,你在里面吗?” “我出来了。”声音有点抖,像猫被捏住了嗓子。 孟先生站在污迹斑驳的镜子边,端详我的脸色:“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走过去洗手。刚打开水龙头,他的手就贴上我的额头。 “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发烧了?” 像是没觉出温度,他撤开手,把头凑过来。我反应过来,立刻闪开,手上的水不慎甩到了他前襟上。 “没有!” 他愣了一瞬间,约莫是被我吓了一跳,倒没有再勉强,只说:“快洗手,别浪费水。” 莫名其妙的心虚胀满我的心脏,我不敢接他的目光,只好看向镜子。镜子脏得如同一块凝了油污的水洼,边角上裂了一块,蛛网般的裂痕向中心散开。厕所里惨淡的光线映得孟先生的脸有些青幽幽的,眉毛和眼珠异常得黑,不像活人,更像小时候老人讲的故事里夜半吃人的妖怪。 我惊异地发现,镜子里孟先生的侧脸轮廓,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样:孩子气的圆润线条已然悄隐,眉头微微一皱,像从孟叔叔脸上掠夺来几分神气,只是还不大服帖,浮在面上。 而我面红耳赤的模样更加可怕,仿佛可以看见热气从脸皮上腾腾蒸起,眼睛亮得像鬼。 孟先生的目光在镜子里攫住了我:“我刚才逗你,你生气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冷水让我捡回了自己的脑子,掩饰道:“我才没有生气。” 我一路上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比脚步声更响。做贼心虚地看了孟先生一眼,他疑惑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我知道关庭跟谁好。” “你说说是谁?” “牛军呗。” 孟先生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躲着他的目光,强迫自己去想关庭的事情:“她总帮牛军去开水房接水,每次我和她值日,牛军也要跟我换。” 孟先生笑道:“聪明死你了。她今天跟我说的,你知道就行,别跟别人说。” “我才不会去跟老师告状,多无聊。” 孟先生忽然扯了我一把:“看路。” 我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撞到雕塑。 这座雕塑相当高大,一男一女幸福地拥抱在一起。介绍上说是庆祝战争的结束。我一抬头,那个笑着的高大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卑鄙。 鬼使神差地,我拉住了孟先生:“孟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