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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那些过去了很久的事情出现在梦里,竟然还那么鲜明。 循着梦境,他突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恭恭敬敬、低眉顺目的太子,是后来才有的。 申生小的时候,本来也是活泼顽皮的,会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揪耳朵、抓头发。这是他第一个儿子,是他安定了内忧外患,年过三十才得的,自然视作珍宝。那时候,他、申生还有性情温顺的齐姜,三个人其乐融融。 然而齐姜却在申生七岁那年一夜暴病,不管如何医治都无力回天。而申生这个孩子经过此事,也是大病了一场。守灵的时候,有气无力说不出话,只有眼泪不住地流,像是内心破了个洞。 自己心疼不已,拥他入怀,决心把最好的都给他。那年冬天,就册封了他为太子。 而后,出征骊戎。 正想着,却见骊姬退后几步,突然跪了下来:“君上,臣妾恳请,将来还是让太子即位吧。” 诡诸一怔。 骊姬凄然道:“臣妾见君上对他念念不忘,实在不敢坏了这份父子情深。” 诡诸挥挥手:“你不必多想,寡人已经有了决定。”说着伸手抚摸女子柔滑的脸颊。 骊姬仰着头任他动作,双眉紧蹙:“可太子做了十几年的太子,那些拥护他的臣子岂不会记恨臣妾与奚齐?” 诡诸“哼”了一声:“做臣子的自然要忠于寡人!那个杜原款,还有里克,寡人心里有数,会敲打一番的。” “杜原款。里克。”骊姬默念这两个名字,记在心里,脸上仍带愁容,“那……还有其他公子呢?” 诡诸猛地一顿:“什么意思?” “臣妾……”骊姬这才期期艾艾地开口,“上午他们回去,奚齐自觉有错,想去找太子赔礼,没想到却被拦在门外。这个孩子也是实诚,还在那等,却看到夷吾和重耳从那里分头出来,重耳和太子还出了宫……” 诡诸的眼睛眯了眯,上午骊姬的一句话已经让他别扭,“难怪他们都不喜欢你”,莫非真是他的儿子们背着他有什么谋划? 自古为了争权夺利,手足相残并不是奇事,就连他自己……为了巩固君位,不也杀掉了自己祖父辈、父辈的后代们? 一丝凉意爬上后颈,他想起那些焦黑的烧得血肉模糊的脸。 这根怀疑的刺便就此埋下了。 骊姬鲜红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 六月底,诡诸在宫中举办宴席为骊姬庆生,诸位姬妾和公子都出席作陪。 虽然心里各有所想,在席面上却还维持着平和。 只有诡诸的兴致是真的高昂,酒酣耳热之际,只见他一击掌,几名寺人抬着裹了披风,戴着面具的一个男人上来。 鼓声擂响,那男人翻身而下,一展右侧,露出半身青铜铠甲,做挥刀战斗状,形容英武。再张开右侧斗篷,里头却是白色裘衣,步履放慢,又是小女儿姿态。 两种装扮代表两个人,皆是惟妙惟肖。他以男子之面示人,便以男声歌唱,以女子这面示人,便以女声歌唱,歌声伴着舞蹈,演绎出了一个男女相恋的故事。男子猎得狐狸,做了件裘衣赠与女子,女子欢喜披上,二人柔情蜜意。 曲声终了,奚齐第一个鼓掌叫好。 他回过头,想要说什么,却看到骊姬眼中竟有泪光,不由得怔住了:“娘亲?” 骊姬拭了泪,面向诡诸深深下拜:“君上如此厚爱,臣妾真是……”说着又是哽咽。 诡诸哈哈大笑:“这有什么,戏是优施编的,你喜不喜欢?” “臣妾当然喜欢。”骊姬又施了一礼。 回到座上,却在眼波流转间,如针一般对着优施盯了一眼。 炎热的天气穿着厚重的戏服,优施整个人都在出汗,却在收到骊姬的眼神时打了个寒颤。那看起来不是赞赏,倒有些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摸不着头脑,告退了之后,就随骊姬的眼色,在殿外隐蔽处屈身等候。 不一会儿,骊姬便借口不胜酒力,吹风走走,也出来了。 优施刚与她一个照面,却被猛地踹了个跟头:“谁准你提我的狐裘!” 优施不敢闪躲,忙跪下求饶:“小的不知道……夫人恕罪啊!” “那是我哥哥们为我猎的……”骊姬恨恨道,“你不配提,你们都不配……” 优施惶惶然,不知所措。 骊姬扳起他的脸,朱红的指甲点在他颤动的眼皮上:“我早就脏了,早就不是人了……” 优施正要开口,却猛地被她堵住了嘴唇,顿时头脑一片空白。 这亲吻疯狂而疼痛,像是要吃了他,然而这是在离国君一墙之隔的地方! 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了声音:“谁在那儿?” 昏暗的月光透过树丛,斑斑驳驳地照出来人朱红的衣裳——太子申生。 申生也是乏了,寻了个借口出来独自透透气,也没有带任何随从。他听到这边有动静,隐约看到是两个人跪坐着挨在一起,只以为是私会的宫人,不禁出言警醒:“殿内那么多人,你们就在这苟且,不怕……” 话未说完,就见那个男人突然站起,转身就逃。 申生一怔,就见那个女人与他面对面,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他父君最最宠信的骊姬! 一团火猛地直烧上胸口,他立刻跑上前,想要追上那个男人:“你让开!” 然而骊姬紧紧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那男人跑过一个拐角便不见了,申生心急如焚,猛地发力,将骊姬推在墙上。他的眼睛酸涩,嗓子也哑得厉害:“你……为什么?” 胸口的火焰烧到了他整个人,烧掉了他的温柔和隐忍,露出里头鲜血淋漓的皮肉。在那个久远的过去,他也曾一次一次在心里问过那个女人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要生下我! 而骊姬一言不发。她似乎也在咬牙,死死地抓着申生,甚至将他的袖口都扯出了裂缝。 他们犹如两只蛰伏于黑暗中的鬼。 直到国君诡诸惊雷般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申生停下动作,倏然回神。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愤怒之时造成了怎样的事态:骊姬被他压在墙上,手腕上有他捏出来的青紫。而她发丝凌乱,脸上有着泪痕。 这时骊姬突然挣脱了他,扑过去去抽一个侍卫的刀。 “娘亲!”诡诸身边的奚齐忙冲上前,将刀夺了下来,“不要!” 骊姬委顿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发生了什么似乎不言自明,跟着诡诸的宫人们全都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啪”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