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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之机,既然现身在他面前,此处便已成曲池瓮城,必不可能让自己轻易逃脱。 就算现在落荒而逃,应该也不会有机会,但总该做出一个求生的姿态。 他明明这么想着,却仍在向那里靠近,甚至需要竭力控制才不令脚步加快。 他一路追随的紫微星,在那个人的上方照耀,发出诱惑至死的星芒。 他仍念着他, 师尊……师尊…… 像干涸濒死之旅人看见海市蜃楼, 像愚不可及的飞蛾看见温暖的火光…… 谢衣并不想死。 他只是,太想念他了。 他追到一丈之遥的地方,已经看得十分清楚,就如同每每在梦境中回到流月城所看见的那样。 那个人背对着他,身姿挺拔,松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与黯黑的法袍融为一体。 轻世傲物的尊贵,几乎令旁人想要跪下去,俯身亲吻那些衣边。 真的有人这么做,有很多人…… 只有谢衣小时候,敢于扑到他背后,一边不知天高厚地拽住其中一条,一边神气地吵着他,“师尊~师尊~” 似乎感觉到背后的来人,而微微仰起头,那个人终于动了,将凝视的手掌放下,继而收入袖中。 谢衣缓缓地靠近,他曾无数次梦见这个身影,然而,他心中亦知他恨自己至深,于是,梦由心生,在他二十二年的梦境之中,这个人从未向他回过头来。每次,都只是拂袖而去。 此时,那个人似是低头微微长吁,终于,回身向他。 谢衣停下脚步,他的双眼凝视着沈夜的面容。 他们之间不过五步之遥。 那一路奔来魔咒似的默念,终于得以平息,一切都不再重要,漫长遥远得不知所谓的时间和空间也都灰飞烟灭。 “一别经年,”谢衣说,他的声音温厚,宛如静水流深,“你……别来无恙。” 沈夜也正看着他,唇角微微露出冰凉的笑意,“这么多年过去,本座都已快忘了你的模样。” 正如谢衣并不想死,沈夜也并不想杀谢衣。 他远远感应到谢衣从那座沙山上下来,短暂的停驻之后,便开始缓缓向他靠近。这个开局已是好得出乎意料,他隐约觉得高兴。 谢衣毫不迟疑地,一直走到自己身后,无论是出于他懂得审时度势也好,还是念及一些渺茫的旧情也好,他没有转身遁逃,终究还是愿意自己走过来。 直到那个时候,沈夜还以为自己是可以带谢衣回去的。 ◇ ◇ ◇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谢衣若有百年之前跋涉捐毒的记忆,应该感叹主角光环之福泽无量,竟能在二日之内就自南疆飞抵西域,然后误打误撞就寻得了昭明剑柄,顺便还掘出了乐无异的身世之谜。 谢衣从未打算将旁人卷入流月城之事,以为捐毒之事已然告一段落,便叮嘱乐无异尽快重返中原。 乐无异正是身陷在家仇国恨的迷茫之中,却仍是有心担忧他的安危:“谢伯伯,那件事是不是很危险?危险到,隔了一百年,你都还是不能跟任何人说的程度?” “……非要说的话……倒并不见得如何危险。”谢衣微微敛目。 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百年心事,终将归于平淡。 这些岁月,流月城风雨飘摇,大祭司必然也是日日夜夜勉力维持,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恩怨,只怕时过境迁,已然似水无痕。 他并非用谎言安慰乐无异,他那个时候真的不觉得那会是一件如何危险的事情。 甚至直到他察觉身后异动,猛地回转,却已太迟。 背向敌手已落下风,贸然举动,更是败招。 他看到沈夜阴沉的面容,右手蓄势,向前一探凭空幻化出的一只偃甲巨掌。他被一把抓起,举到空中。纵然谢衣法术精深,力量却并不比凡人大多少,他挣扎几下,但毫无用处。 沈夜右手屈指,那只巨大的偃甲手也随之攥紧了。 从姜伯劳等人的记忆中,沈夜并没有看到谢衣的脸,但他以为自己不会将旁人错认为他。至于其他的,而一旦碰到了,便多少会觉出不对了。 那个身体的重量,骨骼的强度,肌肉的柔韧……若是再不行,捏碎他几条肋骨,或者一条手臂,看看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然而,没有。 他的身体有着最为正常的比重,顺着偃甲传感来的触感和温度……那都与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差别。 无论是一百年前,还是现在,总有一个自己是被谢衣所欺骗的。 沈夜近乎愤恨地盯着那张脸,他觉得一定有什么不对,但他找不出来。那眼眉唇线,细微的角度全都美好得毫无瑕疵。 是了,就是如此。若说真有哪里不对,那便是,太过完美,不似人间。 此时那张面容,因受到挤迫而浮现痛楚之色,皮肤因逆冲的血气而泛出不正常的红。那双单片镜之后的眼睛却也回望着他,除了痛楚,更多的是讶异和疑惑……是你?目光所询问的事情,竟与自己如出一辙。 真的,是你么? 沈夜心头一紧,将他重重地扔到地上。 “师父!” 谢衣听到乐无异惊慌的叫声和急忙向他跑来的脚步。虽然这一阵败得仿佛毫无还手之力,但实则也没受什么伤,于是他很快站起来。 他不想乐无异担心,也更不想在沈夜面前示弱。 沈夜却突然看向乐无异,出声问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没事,不必惊慌。”谢衣将那少年护住,自己面对沈夜,“无异,站到为师身后。” 那个少年叫他师父,而他也认了。 他是,谢衣收的弟子。 这种感觉十分荒唐。 自己的弟子,就成了别人的师父。 沈夜想,他怎么能这样呢? 怎能如此?有何不可?真的计较起来,自然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可以。 谢衣他逃都逃了,怎么可能永远停留在原处兜兜转转,总要见到新的天地,交陪新的人。 沈夜仔细想了想,其实是自己恍惚了,谢衣——至少是眼前的这个谢衣,从来都没有属于过自己啊。 然而,他却在他的面前说出了和当年相同的话语。 这就像一场逃脱不出的噩梦,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境。 时不时便在入夜之后回来找你,有时候,过了一百年了,它仍回来找你。 ◇ ◇ ◇ 沈夜转向谢衣,与之目光相对。 他说已经几乎忘了谢衣的模样也不是骗人的,因为人的记忆最不可靠,总会不由自主地混入一些自己的想象。 他想谢衣是恨他的。以前自己跟他聊起如何将造梦偃甲用于刑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