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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扒亵衣(完结/古剑2/沈谢夜初) 【章一】 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初七才发现沈夜其实是厌恶自己的。 曾经,他以为自己一定是犯了什么过错才惹主人生气,于是侍奉沈夜的一分一秒都谨小慎微。但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久了,他也悟了,自己无论怎么做,沈夜也依然会动怒。 因为沈夜厌恶他,与他相对的每分每秒,也都是在容忍着他。 初七当然不了解沈夜讨厌他的真正原因,不过初见之时的场面,就已经很难看了。 初七知道自己叫初七是因为他是流月城的第七个傀儡,他的主人是大祭司沈夜,但制造者却是七杀祭司瞳。当时和他差不多时间做好的还有六号傀儡——陆。结果就在瞳做完了初七去见沈夜的间隙,初七醒过来,和陆打了起来,把陆杀死了。 原因已经想不起来了……那时头脑刚刚启动,不是很清楚。也许因为自己体内遍布蛊虫,其培养过程就是在蛊皿中互杀互食,所以未能及时加以约束的话,本性就是十分好斗。 不过他依然记得,沈夜跟瞳回来,正看到拆碎了一地的陆的残片,以及受了伤的自己,他倒在地上,吃力地抬起头看到沈夜。他也看他一眼,那时候他的表情到现在初七都琢磨不透。 初七受的伤也几近致命,几块破碎的偃甲构件从撕裂的身体里被拉扯出来,幸好主要的齿轮仍在艰涩地转动,发出木材与金属相互倾轧的刺耳声音,一下下撑起初七的胸腔以保证他体内蛊虫的供氧,也就靠着这点,吊着一口气。 瞳倒是还好,沈夜却大发雷霆,怒斥为什么要把陆和初七放在一起! 即使后来如何伴君如伴虎,初七却也再未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对七杀祭司更是没有。 大祭司地位尊贵,性格恶劣,但他生气的时候往往并不发作,只是面色沉静如水,或独坐沉思,或长身背立,目之所及却极黯极冷——似乎不让几个人血溅当场,便化解不开的肃杀。 他当时是有多愤怒,又为何愤怒? 我是谁……我又是怎么了…… “你叫初七,你是一个傀儡。”瞳在修理初七的时候说,“傀儡就要有傀儡的自觉,不要擅自思考。” 原来如此。 初七想,自己是个傀儡,拆开来就和陆一样,只是死肉、木头和蛊虫,自己是一个物件。只不过,他受伤了会流出血来,陆的体内只有灵力流。 初七也反省过,当时预备给大祭司做侍从的可能是更精密无瑕的陆,而不是自己吧。陆是七杀祭司的得意之作,可惜只存在了短短几个月。 于是大祭司也没得挑选,只能接受自己这个全无常识,脑子里只存了杀人技术和偃术的残次品,礼仪、规矩,甚至生存,一切都得亲自从头调教,大祭司本就事务繁忙,厌烦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瞳未被遮住的右眼冷冷地看着他,“你又在想了,你一生毁在思虑过多,苦头还未吃够?” 他左手探出,偃甲硬冷的指尖触摸在初七的额头上,轻轻划过去,“我应该剜除你的这部分脑干,填以蛊虫替代,你就不会再出错。” 初七闻言,心下空懞,似觉如果这样,也无不可。 然而,瞳却缓缓收回了左手,仍是漫不经心似的语气,“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初七没有再问他原因。 初七刚修理完成,伤口需要时间愈合,这就是他这种残次品不如偃甲的地方。在他还尚未行动自如的时候,大祭司那边领人的日子早已过了,便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带走了。 初七被安排在一间偏殿,里面除了一张长榻,什么都没有。 他不眠不食,只是日复一日地安静地躺着养伤,凝视穹顶,一切都是静止的,除了亘古不变的昼夜无声无息地交替。 所有的时间就这样化归虚无…… 只有大祭司会不定时地驾临,带着不知是厌恶还是烦闷的表情,看一看他,然后离开,也没有给他吩咐任何命令。除了他,初七再没见过其他人。 所以,即使他的厌恶那么明显,初七还是满心盼望能见到他。除了这些短暂的相处,其他的天天年年尽是虚掷。 后来初七渐渐好了。 他除了偃术和法术之外的常识都退回到了十岁孩童的程度,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未曾经历过,每一件事情都要从头教起,任谁都会觉得厌烦吧。 初七其实很怕沈夜不开心,当又一次沈夜对他露出那种厌烦的神色时,他问沈夜,可不可以找别人来教导自己,或者自己利用沈夜不在的时候出去找人学习,这样就不会总是因为各种小事情惊扰沈夜。 沈夜听完他的话,盯着他,目色深沉,有如无星无月的夜。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初七怕起来,他知道沈夜生气了。 沈夜说,“初七,跪下。” 流月城清冷苦寒,青石板光洁如冰,浸透了上古至今的寒气,初七跪下仿佛有千万根针刺痛膝头。他因不知道沈夜要如何惩罚他而惴惴不安。 视线落在距离自己只有一尺开外的黯黑衣袍边角上,沈夜就站他跟前,应也是低头看他,目光想也是落在自己的后颈和肩头,才使得自己身上的刺痛比膝头的寒冷更鲜明,说不清是发冷还是发烫。 在他极度紧张的时候,颊边的垂鬓突然被什么触碰到,初七反应过激地全身一颤,脸颊向另一侧略微避开。 但那是沈夜的手指在触摸他,他本不该做出抗拒,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沈夜似又被激怒更深一分,手指加力,攫住初七的下颌,狠狠地抬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初七甚至以为沈夜打算直接把自己销毁掉,指间的力气再加一点儿,就可以捏碎他的骨头。虽然他只是个傀儡,但他会流血,也会感到疼痛。 然而,初七没有反抗,一丝一毫想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可能这种极为顺从的态度终究讨得了沈夜些微的眷顾,他渐渐放松了力气,指尖神经质地在初七的下颌摩挲,似是眷恋着这一小片肌肤,虽然无法继续,却又不甘心离去。 初七迷茫地看着他,他的记忆是空的,什么都不懂,整个人都是透明的,盯着他的眼,就望透进他的心底里去。 沈夜想起,谢衣十一岁初见他时,仰望着自己,双目亦如晶石,清澈明晰;微微浅笑,温暖如三月和风。 现在自己死死捏着他,却教他如何微笑。 沈夜的神情又凉下来,他沉声说,“首先,本座不需要你的提议,你只需要服从。本座要你如何,你便如何。” “是的,主人。”初七微微地点头,急于向他表示自己已经知错的样子。 “其次,除了本座,你不能见其他任何人,也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你。” “是的,主人。” “最后,你不能离开这里,甚至不能向往外界,你只能留在这里,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