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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给阿郎留了话的。” 梅逐雨站在那一笼子大雁前,展开那两张纸,纸上字迹飞扬潦草,洋洋洒洒。 ——礼尚往来。这第一行的四个字,就让梅逐雨无言以对。没有这样的礼尚往来,他亲手猎雁送上门去提亲纳采,是他的心意,也是规矩,但没有女方回送大雁给男方的。 他们六礼才过了最开始的纳采一礼,等后面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他都要猎一只雁送到豫国公府,可是现在…… 武祯在留给他的信中表示,这些雁给他留着后面用,省了他再去猎雁了,至于多出的大雁,让他煮了吃。 梅逐雨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将纸折起收好,又盯着一笼子的大雁看了看,提出一只伤得最重的,交给了旁边的老奴。 老奴:“阿郎,这个?” 梅逐雨:“煮了吃。” 不论梅逐雨是怎么想的,武祯确实是一番好意。一来,她想着小郎君一个文弱书生,没必要次次都专程去猎雁。别看她猎雁简单,但一般人想猎雁还是有些难度的,小郎君一身的文人气,瞧着也不像擅弓术,大概不轻松。 二来,她在城内没感觉到那个不化尸的气息,怀疑那东西躲在城外了,小郎君之前又将不化骨贴身放着,多少沾染了些不化骨的气息,若被不化尸盯上就危险了,所以她干脆将雁打了送过去,省得他辛苦,也免得他到城外瞎跑不小心遇上危险。 是夜,武祯去了妖市的雁楼,斛珠与神棍都已经到了。 “今夜继续查探不化骨,最好尽快找齐这些东西,将那不化尸逼出来解决了。”武祯道。她真是烦透了不化尸这种东西,一旦躲起来了就很难找,还轻易不会主动现身。 神棍今日是变化成白胡子老头模样,闻言奇道:“这次猫公怎么这样急,几日而已,不会这么早出事的。” 武祯:“早些解决了,也好放心。” 她说着,见到雁楼右边亮起了灯,“哦,小蛇今夜也来了。你们先去,我去问问小蛇她有没有不化尸的消息。” 雁楼灯火通明,妖市热闹无比,而属于普通人的长安夜色却是安静的。不过,在这个平静的黑夜世界中,也有着不平静的角落。 晋昌坊东南角暗巷内,一条影子仓皇逃窜,它本是人类形态,然而受了伤,胸前一道长长的被利刃划开的伤口中不断溢出乌黑污泥。它每走一步,身体就扭曲拉长,到最后,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形态,开始在地上蠕动前进。 世界上所有生物,对于死亡都会心怀恐惧,哪怕它是只害人无数的不化尸,哪怕它早已死去。 不化尸在暗巷中逃窜,它拼命的想逃开身后那个沉默的追杀者,然而,不论它如何挣扎,那追着它的人还是距离它越来越近。 终于,那道瘦高身影拦在了不化尸身前,完全阻断了不化尸的去路。他背着月光,长长的影子投在布满苔绿的斑驳墙上,手执一把乌沉沉的桃木剑。许是因为太过清瘦,镀着一层月光的脸颊轮廓锋利,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清冷漠然,充满了锋利的杀意。 这将不化尸逼到绝境的高瘦男子,正是武祯眼中那位弱不禁风的小郎君梅逐雨。 第11章 第十一章 沾着一抹血迹的桃木剑刺穿不化尸蠕动的身躯,膨胀成庞然巨物的不化尸骤然一顿,哗啦一声散作了一堆腥臭污泥,溅在梅逐雨脚下。 暗巷的斑驳地面与墙面,全都沾着这种不化尸彻底死去后留下的污泥,唯独梅逐雨脚下那一块,干干净净。 啪嗒轻响,一滴嫣红痕迹滴在梅逐雨身侧的地上。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掌中那道伤口,反手将桃木剑收了起来,转身离开这处暗巷。 既然不化尸已经处理干净,他就该回去了,或许再过不久,就会有‘人’过来查探,梅逐雨并不想和他们撞上。 来长安一年,梅逐雨一直低调的与普通人无异,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城中出手。作为道门中人,也算一脚踩在妖物的世界,梅逐雨自然知晓这长安城中有一处妖市,里面供奉着两位守护者。 那两位管辖统领着这里一切的异类,所以像这种处理恶尸邪鬼的事,都是他们的职责,梅逐雨本不该越俎代庖轻易出手,但…… 他低头缠着自己手中伤口,想起那个不知落到了何处的不化骨。他之前见堂弟拿着那不祥之物,为了避免他遇害,将不化骨要了过来。在他身上,那东西自然害不了人。可昨日晚上,那不化骨不知怎么的遗失了。因为武祯,他昨夜心绪起伏不定,在房中抄了一夜清静经,结果等到了早上才发现腰间的不化骨不见了。在屋内四处寻找不到,便担心是被武祯捡了去。 若是那样,万一教她遇见危险了可怎么是好,即便她再如何出类拔萃,也只是个普通人,遇上不化尸这种东西,仍是危险的。 担忧之下,他一日都心神不宁,又不好为此事特意去询问武祯。为了避免她真的捡到了不化骨又遇上危险,梅逐雨只能选择出手找出那个藏起来的不化尸,杀了它,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化尸死了,那些不化骨也很快会变成砂砾,这样不论那个不化骨是不是被武祯捡了去,都没关系了。 雁楼中,武祯正与蛇公柳太真谈到那个不化尸,忽然,她手中正在把玩的那个透明不化骨咔嚓一下碎了,细碎的砂砾从她指缝间落到漆黑光滑的桌面上。 武祯与柳太真二人同时一顿,接着武祯打开手边那个装着其余不化骨的小袋子,却见那几个不化骨同样碎了,一倒出来就在桌面上积了一小堆的沙子。 武祯将袋子一扔,往后一靠,笑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来那不化尸是死了?” 柳太真轻咳一声,神情肃然:“怎么回事?” 武祯:“那东西自己死了,给我们省了事不是挺好吗,干嘛一脸严肃。” 柳太真却不像她这么随意,拧眉道:“无缘无故,那东西怎么可能自己死了,必定有原因,不论如何,也要弄清楚,万一有什么不好的变故,我们也好早做防备。” 柳太真从来认真,认真到有点较真的地步,武祯觉得她可能遗传到了她爹柳御史的臭毛病。但她不敢说,还得配合严厉的蛇公,认命的站起来道:“行,我去弄清楚怎么回事,再回来告诉你。” 柳太真也站起来,“我与你一道去。” “得了。”武祯又一把将她按着坐了回去,“你不是还没恢复吗,就待在这里休息,这点小事我一个人足够了。” 柳太真还想说些什么,武祯却已经推开窗跃了出去,身影在夜色中一闪就不见了。柳太真起身走到窗边,静静看着外面热闹的妖市,以及更远处,那被黑暗笼罩的普通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