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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食送来,便知她是将德珍有喜的事记在心上。不由对张志高吩咐道:“春食柳芽,于人有益。这也倒了摆膳的时候,你回去交代膳房也上一道有柳芽、柳叶的膳食,让佟贵妃也……”没说完。“唔”了一声说:“她素不喜食凉菜,你就说是朕赏赐的。” 张志高心中为自家主子高兴,再想到回宫复命时会讨得喜,不觉一喜,面上却依旧一派恭敬应“喳”。 玄烨“恩”了一声。道:“那退下吧。” 张志高领话,示意两小太监留下膳食,欲要带着他们离开时,一想玄烨该是要留在这用膳,福英留下未免不妥。一个眼神向福英使去,福英自是会意跟着张志高一同退下。 一行四人行至门口,外面小许子伺候着一个清瘦的四十来岁太监奉茶而入,这太监正是清茶房总管孙国安。 德珍见孙国安手里端了茶,下意识的拂开秋林的搀扶,如以往一样上前接过茶盘,亲手奉与玄烨。却待捧了茶盘转身走时,见玄烨目光直直凝视,蓦然想起今日梳妆时,镜中女子肤色微有暗黄,不知觉低低的垂下头,略有不自在的侧身递上茶。 察觉德珍躲避他目光的举动,玄烨不由微微一笑,神色比起方才已渐融暖意,道:“你如今有娠,奉茶的事怎还抢着做?和朕一同坐着吧。”说时捧过茶盏在手。 孙国安暂代刘进忠之职,躬身问道:“皇上,午初三刻了,可是要在德小主这用膳,奴才让去准备。” 玄烨正要揭茶盏的手一停,点头吩咐道:“今儿除服了,也别尽备些素食,有佟贵妃送来的这两道就可,其余的还是按着益于有娠妇人的准备。”孙国安得命退下,玄烨复又低头揭开茶盖,明红的汤面上白雾袅袅,茶香四溢。 德珍却犹闻一股似鱼腥的味儿传来,心中顿泛恶心,忙用帕子捂了嘴,整个身子背向炕几,干呕了起来。玄烨茶水还未沾唇,不妨德珍反应如此之大,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连忙合了茶盏,往几上一撂,道:“撤下!” 屋中众人一阵忙碌,又是撤茶盏,又是捧痰盂、漱口等物。 德珍伏在炕沿边干呕的厉害,没注意到屋中渐渐安静下来,只见一只装有清水的茶杯递来,她顺手接过漱了口,又递回再接过面巾,一边轻拭着唇一边抬起头,竟见屋中不知何时众人尽退,只剩玄烨手拿一只茶杯立在她身旁。 一看之下惊诧不小,德珍忙扔了手中面巾,起身福下:“劳烦皇上,臣妾……”话犹未完,只听一个沉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瞬间阻止了她欠身的动作:“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可怨朕一直没来看你?” 玄烨看着德珍,目光落在她颈脖处的细微斑点,这与他印象中一身白皙温腻的肌肤已有不同;而眼前这个一如既往安静的女子,也与自己一贯的想法不同。这让他思绪不禁有霎时的一个晃神:她原不过一介宫人,自己会出乎意料外的一直宠幸了她半年,是为何由? 这晃神自问的一瞬间,玄烨唯一想起的是,德珍这半年来不论如何得宠总是恪守着本分,而如今她已身怀皇嗣,还会一如往昔么?如此一想,玄烨不假思索的便问出这一句。却待话一脱口,才惊觉过来,心下微微不快,又无法收回此话,他索性也不再言,只一言不发的注视德珍,神色温和。 德珍不知玄烨心思,只听得他这一句平叙一句问话,心中顿时酸涩不已,眼中也不禁涌起泪意,更似有一腔的话要说,到头来却只是默默低头,再次福身而下:“臣妾不敢。” 不敢!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亦是平日听得最多的一句,玄烨却听得眼中沉色一散,面上温和的神色已成温柔。他略弯腰一扶。顺势携起德珍的手,走到炕上坐下,那柔荑握在手心里。只觉温软滑腻,心神不禁一驰。只简单解释道:“你喜脉不足三月,朕那时正着丧服,恐有冲撞。”说着,手忽然抚向德珍的小腹,揭过方才一番谈话,转而换了话题道:“方才你让你害喜的这般厉害,准是一个调皮小子!” 这样家常的对话。如此简单而温暖的情景,他们犹如世上普通的夫妻,一起期待着未出世的孩子到来。德珍情不自禁的轻抚上小腹,脸上漾起满满笑意。笑语轻快道:“万一是个女儿,被皇上说是调皮,岂不伤心去了。” 玄烨抬头看向德珍,目光深幽,笑容依旧:“不想要个皇子么?”声音醇厚温润。仿佛春风拂过心田,只觉倍感呵护。 德珍没看玄烨,只温柔含笑的看着小腹,手轻轻地抚着道:“得知有喜之前,臣妾也想着皇子好些。可有了它以后。倒觉得是儿是女一样。”抬眸一笑,笑意盈盈,“都是臣妾的孩子。” 玄烨目光似有一怔,随即嘴角上扬,含笑道:“朕皇子不多,当然是盼着是个皇子。”话一转,看向德珍眼睛,叙又道:“若是一个皇子,朕就算你大功一件,封你为贵人!” 封她为贵人!? 德珍听得心中一跳,但见玄烨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清晰映出她的身影,她强压下心中悸动,低头掩嘴而笑,片刻方掀眸看他,道:“皇上原来这般重男轻女,臣妾今儿可算是见到了!”除了圣宠,嫔妃分位便是宫中另一个立足之本。以她今日之宠,他日若诞下一男半女,升位倒是合情合理。可若回答肯定,不免有急功近利之嫌;然若婉拒作答,未免显得不实,毕竟宫中女子无不期盼晋位。如此,那她只有两者皆不做了回答。 一句笑语完,德珍不着痕迹的留心玄烨的神色,见他神色未有变化,似是方才之言不过玩笑,心中安然之时,却不由有些失望。 只在这个当头儿,孙国安领着宫人鱼贯而入,却是要开始摆桌。 见状,德珍这才忆起玄烨要摆膳同顺斋,忙从炕上起身,请了孙国安暂时退下,向玄烨深深俯下:“皇上,这些日子来,佟贵妃对臣妾多有照拂,甚至免了臣妾为大行皇后服丧一事,臣妾甚是安然。可佟贵妃为了皇上日夜操劳,还积累成疾,臣妾不能只顾自己霸着皇上,所以请……”终是说不出让玄烨去陪她人的话,只咬唇难言。 一番话渐次的没了声息,屋子里静悄悄的,却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玄烨沉默半晌,眼里有几许轻慢,“哦”了一声淡淡道:“你倒是贤惠大度,不错。”语气轻浅,听不出喜怒。 先前才目睹了玄烨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便将刘进忠杖责三十,且免了大总管一职。德珍此时一听他又是这样的语气,心里有些惴惴的;又想到玄烨自幼亲生父母早亡,年仅八岁就登基为帝,不过少年之龄就除去权臣夺回政权,必是一个极有城府在胸的人,她怎么只见玄烨待她温柔,就忘记玄烨是一位已有作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