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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7

    ,不过是争地盘的流氓组织,夜里码头血腥味重,他也给自己选了把好刀。

    彼时为生存拼尽全力,无暇纠结善恶。

    那时,韩听竺的眉尾,尚没有疤。

    第二年,遇韩老。实也是巧合。有人说他老子给的姓氏好,说他走大运,不是假话。可若是韩听竺能选,大抵恨不得自己这点运气,能用在别处上,譬如同阿阴。

    那天很阴,韩老的车路过,带着一群人乌压压地巡了圈码头。

    韩听竺穿粗布汗衫,头发被个眼睛有都些花的师傅推的很短,摸起来都是发茬,扎手的很。他坐在一箱子不知道是什么的货上,同个短命鬼闲扯。

    短命鬼后来没几日就被人砍死了,死在去找女人的路上。当时同韩听竺聊,说从没见过他玩女人。这些混帮派的,哪个不是有多少钱就得找合适价格的女人。甚至没钱的也要抠出来钱爽上一爽。

    他冷着脸笑笑,用布条缠上刀刃,磨的太锋利,也不方便。

    “女人,我不碰。你们碰你们的,总有一天证实,什么叫‘色字当头一把刀’。”

    而他,只要手里这一把刀就够了。

    韩老一辈子为风流债所累,最断不了的就是个女人。手下上前要打他,被拦了下来。老爷子身形有些消瘦,道:“管这片码头的秦大富前些日子被砍死了,我把码头给你看,敢不敢?”

    少年人轻狂,不受岁月沉淀不知内敛。他绷着脸,“敢。我管码头,今后谁也别想把血洒在这。”

    后来,开始有人叫他“小韩爷”,因为傍上了韩老的高枝。有人不服挑衅,他杀;有人故意滋事,他杀。刚接码头的那年,实在是见了太多的血。

    「每当夜深人静,码头的风很咸,仔细闻还闻得到腥臭气,实在作呕。我目之所及,好像都是血光,也会问自己,是不是要就此成为嗜血的魔。韩听竺,你要清醒。我无数次告诫自己。上天垂怜,要我遇阿阴。她是至暗时刻的照明灯,是天上劣神的捆仙锁,一见了,我心就静。」

    或许从放言绝不碰女人的韩听竺决定碰开始,那时候就已经写下注定,他终会死。

    晚霞,闹市黄昏,再寻常不过。韩听竺第一次买烟。以前没钱,便蹭别人的。得了韩老提拔后,又有人送烟。同烟贩擦肩而过时,他忽然想,自己还没亲自买过烟。把人叫停了一看,各式各样的牌子列着,实在不知道买哪种。旁边有女人打翻了洗衣桶,他循声看过去,那叫做“一眼误终身”。

    都是用来形容女儿家的,可韩听竺体会到了。

    人行于世,日日过往无数,说不准哪一个就是前世人。佛家讲因果,韩听竺不信因果。只那一刻,觉得眼前人似曾相识,又好像他等待了几世,就是为见一见她。

    烟贩催促,穿格子旗袍的女人抱着桶洗好的衣服走近,站在韩听竺面前,伸手拿了包烟塞到他手里。

    声音很柔,是刻意收着的柔,让他想到东北干燥蝉鸣的夏,“付钱。”

    他付了钱,她走了。

    直到人影已经不见,韩听竺低头,看手里乳白色的烟盒。

    MEN,大前门。

    她不知道,她随手一拿的烟,他此后抽了十年。

    「阴罗,不常见的姓氏。唐叁读过几年书,我让他去书局帮我查,回来文绉绉地道一句,“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我直接问,阴丽华是谁,他说是汉朝一个皇帝的女人,是皇后。勾着唐叁脖子,我痴痴地说,自己不想做皇上,女人太多。」

    「我开始找她洗衣服。若是赚得多了,就给她很多钱,她从不说,只笑着收下。赚的少了,就不找她,衣服堆放着。私下里,韩老找我几次,让我帮忙走货,我知道那是什么,没犹豫便做了。赚五条小黄鱼,一只手握住,把她拦在回家路上。」

    彼时,韩听竺就很霸道。上前攥住了阿阴的手,为触感到的冰凉而有些惊讶,还是要说:“你跟我,我不再让你洗衣服。”

    不由抗拒地把小黄鱼放在她装衣服的盆里,周遭有些黑,地上还有卖鱼的留下的腥臭内脏。

    她答的很快:“好呀。”

    声音太娇媚,他就知道,同他说第一句话的柔婉,是装出来的。

    闹市里那个相貌美艳的洗衣女,跟了小韩爷,人尽皆知。码头破屋中,韩听竺初次,由她主导,女上男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知道,她不是第一次。

    他不问。

    只知道每每事后,躺在她腿上,两人皆是赤身,她满目眷恋抚他的脸,他点一支大前门香烟抽到头,心安的很。

    白日里码头有眼红他得势的,当着面讲,干一个雏有多累,有多爽,还要戳戳他,“小韩爷,你说呢?”

    “不知道。”

    唐叁告诉他,背后有人说,阿阴穿的旗袍面料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在上海,可是只有秦记裁缝铺才卖,一匹贵的吓人。洗衣女能赚多少钱,他们都说是脏钱。

    他拍拍唐叁肩膀,搂住他脖子:“三子,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什么?”

    “秦记是吗,我今后给她装满柜子,一季一换。”

    北方人,尤其是东北人,性格太野蛮,韩听竺即是。最后一缕晚霞消失不见,码头大灯全部亮起,忘记那天是几月几号,只记得黄历上写,宜杀生。

    韩听竺整顿码头,那几个平日里阴阳怪气同他作对的,死的死,残的残。只有个人,在韩听竺刀要落下时,指着一摞子货喊:“小韩爷,你女人。”

    他刚要分神回头,迎面过来刀风,堪堪躲开,眉尾划了个口子。

    唐叁送包着纱布的韩听竺回家,见他留人吃饭,连忙道:“阿姐做饭实在难吃,哥你饶了我吧。”

    后来,码头再没有嘴碎之人,敢说不中听话的,都被韩听竺杀完了。

    「别人不懂,我无所谓。有个词叫云泥之别,阿阴于我,如云,我为泥。我心向天空,可拼尽全力也触及不到一片。愈亲近,愈发现,阿阴时常出神。我平日里话不多,床上也爱沉默,可心里有狗尾草在招摇,好想问:阿阴,你透过我的眼,想要看到谁?」

    她身子太凉,韩听竺知道,码头风寒,破屋不暖。辛苦赚够买一间大房的钱,阿阴却走了。

    她好似只是在他的世界停留了几年,就消失不见。留他一个人在原地,为身世成谜的女人郁结。

    世事易变,心意不变。  

    民国26年11月20日,上海沦陷,同日韩老启程远赴香港,上海一应事宜家当托付韩听竺,约定到港后联系。巨轮之上,韩老被杀,私下里也有人传,是韩听竺所做,他不辩解,默默在公馆祠堂奉的关二爷旁立了韩老牌位,逢年过节诚心祭拜。

    做人,但求个无愧于心。

    他交了新朋友,皆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听戏不必再偷溜进戏院,有正中间的包厢位置常为他留着。汗衫不穿了,开始穿长袍马褂,头发也留起来打上发油,今后是韩先生,不是码头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