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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魏村農閒說笑響 馬廄九齡獨依依

    

第一章,魏村農閒說笑響 馬廄九齡獨依依



    午時過後,歪斜的太陽照耀於魏家莊大片的農田上,早已在清晨做完農活的村民,此時大部分在陰涼處,躲避刺熱的太陽與吸飽熱意的大地。

    大黃狗橫躺在屋瓦下小憩,孩童與婦女拉著小凳坐在廊前,處理著今日剛採下的作物。

    「二虎人呢!怎麼又不見了?」突然一個稍微尖銳的叫聲,驚醒原本被睡意侵蝕的狗兒,嚇得牠拉聳著鬆垮的耳朵抖了抖。

    「不知道,我跟哥去放鋤頭時哥人還在,放好鋤頭後,哥人就不見了。」綁著兩隻小巧的羊角辮,看起來才五、六歲左右的女娃,聳著肩隨意的回道。

    「這孩子,這是他這星期第幾次跑不見啦!等他回來,不打他一頓,我就不姓魏!」魏玫表情有些憤怒的拔掉殘留在作物上多餘的根葉。

    不過她這也只是説說罷了,孩子嘛?哪個不貪玩,農活做完只剩收拾的下午,通常就是孩子偷跑出去找小夥伴玩的最佳時間。

    「二虎媽,妳在嗎?」一個身穿青衣,腰間圍著一條略小圍裙的女性朝門外大喊著。

    「在!馬上來!」一聽到熟悉嗓門的喊叫聲,魏玫趕緊起身準備從後院出來。

    「娘!」

    「怎麼啦,小寶貝?魏嬸子找娘呢。」魏玫心裡雖有點著急與不好意思,但還是在喊叫與拉扯下,停下了腳步。

    「手。」

    低頭一看,魏玫才發現自己手上沾滿剛剛理田時,沾滿的土塊。

    「啊,這樣的確不太禮貌,謝謝我的小寶貝啦。」殘留的泥土隨著魏玫用力搓糅,掉落了滿地。

    「抱歉,讓魏嬸子妳久等了。」魏玫搔著黑白相間的頭髮,快步走向魏嬸子。

    「道什麼歉呢,今天我來這可不是要讓妳向我道歉的。」魏嬸子大笑道。

    「我田這邊蕃薯剛熟了一些,太多了我們家吃不完,快幫我吃一點。」不等魏玫繼續客套下去,魏嬸子便直接塞給魏玫一個大籃。

    「哎,嬸子怎麼這麼多呀,這太不好意思了。」魏玫看著裝的滿滿,足足有二十幾顆蕃薯的草籃,有些發愣。

    「哪多呀,這麼點蕃薯,還不夠二虎媽你們家三個人吃一天呢。」魏嬸子拍著魏玫因農活而長滿肌肉的肩膀,大笑道。

    「這謝謝嬸子。」魏玫低頭望著一大籃滿滿的蕃薯,長滿折子的眼框不經有點發紅,魏嬸家離她家不遠,魏嬸家田地多大,她自己心裡也清楚,手中這籃蕃薯絕對包括魏嬸家原本就要吃的份。

    「哎,妹子你咋不講話啦?你也知道大壯他爸最近跟村裡其他人,一起進山打些野味,給孩子長身體,到時候家裡有肉了,蕃薯就被孩子們冷落,不就要壞了嗎。」

    「那我先謝過嬸子跟大壯他們啦。」魏玫抬起黝黑的臉頰,朝魏嬸子嘿嘿笑著。

    「誒,怎麼最近都沒見到二虎人呢?」魏嬸看著只有虎妹與黃狗的走廊,有些好奇。

    「那孩子最近一到下午人就跑個沒影,不知道去哪兒玩了。」

    「二虎媽,我聽大壯跟我說他常看見二虎,偷跑去寺院靠山那塊地。」魏嬸子突然壓低聲音在二虎媽耳邊小聲低語。

    「這怎麼了嗎?」魏玫有些疑惑,寺院靠山那邊雖說距離著有點遠,但遇到危險時喊叫,院裡的大人會馬上趕到,也算一個安全的遊玩地點。

    「這二虎媽妳之前為了二虎他爸這事操碎心時,那個孩子從寺院裡面,搬到寺院後邊的舊馬廄住了。」

    「啊這。」「那個孩子」四字一出,魏玫的表情也變得跟魏嬸子一樣複雜微妙。

    「二虎媽妳放心,大壯一跟我說這事時,我就警告大壯,絕對不能跟其他人講二虎去寺院的事兒。」

    「曖,嬸子你這又送東西,又幫我護著二虎,改天妳一定要讓我好好謝謝你們一家呀。」

    「沒事,小事罷了,二虎媽妳可千萬不要謝我。」

    「這。」沒等魏玫開口,魏嬸子便揮揮手,打斷了她剩下的感謝話。

    「二虎媽,我先回家看大壯他有沒有做完今天的活兒。」

    「雖說其他人可能還不曉得,不過繼續下去遲早會被別人發現。」小聲提醒完魏玫後,魏嬸子便走了。

    .

    風兒沙沙,雜草亂舞,一地波瀾濺起,少許熱意散落,驚擾了一間破爛馬廄。

    吱吱作響的木頭,驚動躺臥在乾草堆上的人兒,嚇得他噤聲彈起。

    警戒的往四處查看,確定一切如常後,人兒的神情才稍稍放鬆了點,但他的身體依舊顫抖著,好似在害怕些什麼。

    正在顫抖的人兒很美,他有著精緻的眉眼與端正的五官,但長長的頭髮遮蓋住他的眼臉,慘白發黃的肌膚、凌亂乾燥的頭髮、消瘦削骨的身子,更是將他籠罩上一層陰郁,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株老樹,枯黃發乾。

    幾息過去,人兒停止了顫抖,起身整理身邊的環境。

    幾根木板粗略分隔出的四個區域、僅容一匹剛好經過的通道、兩根樑柱支撐的屋頂,構成這裡的全部,以馬廄而言,這間屋子過於狹小,但對屋中的人兒而言,光一個隔間都比他過去的房間還要大很多很多。

    起身將乾草堆重新疊好弄鬆,再以石頭刮除木牆邊緣新長的細小青苔,簡單的清掃算是完成了。

    弄完一切後,人兒重回唯一有乾草堆的角落,只不過這次改坐在草堆的前方。

    人兒烏亮的眼珠,隨著蓬鬆的草堆緩緩下沉,闔眼,像是被晃動的數條細草催眠,細弱的脖子落入雙腿間的凹洞,發黃乾扁的小手挽著腳底,似一根正在掙扎的斷裂柳枝。

    艷陽高升,燥熱起身撫下人兒的汗珠,於角落收集成窪。

    濕稠換回人兒的神智,也沉熄了頂處的乾草。

    鬆開酸麻僵硬的四肢,慢慢劃開身子,直到拱成一輪細長半月,等身子徹底抒展開後,人兒走向馬廄的另一個角落,也是屋內少數幾次不會漏水又能照到陽光的小角。

    上面放著幾塊擺滿雜草的平整小石塊,先將上面的乾草整齊收好於一旁,人兒再小心翼翼的將石塊搬起,露出底下一束束帶著根兒的草束,同樣小心收好後,人兒將石塊歸位,重新放上拔乾的草束。

    細小醜陋的草葉被人兒放在草堆的中間,相較漂亮的乾草則被人兒擺在草堆的最上方,再以一根長長的樹枝攪動,好在草堆被鬆開的同時,不會因為人兒的重量壓陷。

    「大人們要回來了,二虎會在繼續來我這兒嗎?」雖是問句,但在人兒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疑惑。

    「哧,我不是知道的嘛,學校裡頭會教什麼。」果然,話語一落,人兒便馬上自問自答出了答案。

    亂章雜草做成的草堆在人兒恍惚的瞬間,又塌了一點。

    回神過來的人兒注意到了,趕緊繼續掏撈空氣,使草堆看起來鬆軟好躺。

    「拜託再讓這樣的日子久一些。」

    屋外太陽斜移,空氣變得更加厚重難耐,人兒彎坐在草堆前方,重複著掏撈的動作。

    很久很久。